“周队，你说话就说话，拿枪出来干什么。”

半命道人忍不住了，躲在红僵背后小声哔哔：“你不是放心吗。”

周希阳脸色一僵。

**

“小翠应该是发现第四景点领队考核倾向物了。”

另一边，魔鬼商人也笃定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就去围观什么扎纸人的，说不定倾向物就在仓库里……”

“不，应该说一半在仓库里，另一半要么在那些杠坑里，要么在他之前领票时候去到的地方。”

魔鬼商人感叹道，百味杂陈：“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第四景点的倾向物……果然啊，这对他没有半点难度。”

“没找到的可能性才比较高吧。”

黑寡妇懒洋洋道：“倾向物找到，会伴随着怪物的精神波动，喏，就像你的剥皮先生。但到现在，我可没有觉察到半点。”

“肯定是追梦人给他屏蔽了。”

魔鬼商人笃定道：“我了解小翠。别听他说什么‘随机’‘你找到了来交换’，狐狸精得很呢，他肯定是自己找到倾向物了。果然是小翠，就是那么聪明。”

“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

同一时间，黑寡妇优雅打了个哈欠：“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都都没有休息。”

她幽幽叹道：“你知道睡眠对一位女士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要不是为了魔鬼商人的安危，黑寡妇怎么可能会一直留在他身边？要知道虽然恶魔不擅长偷袭，只懂得厮杀，但追梦人和天狐可都是太擅长偷袭刺杀了！他们俩一个擅长梦中杀人，一个擅长幻境，你到死都不知道怎么被算计了。

“多谢您。”

魔鬼商人轻声道谢，他知道自己和小翠一日不分出对抗任务胜负，黑寡妇就一日不会离开——那样正好。

魔鬼商人的眼神游离，思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想到追梦人和黑寡妇会陪着他们熬十天十夜，不得不说，这么想还是挺爽的。

确信小翠已经找到了第四景点的信物，魔鬼商人就找的很敷衍，基本是在芷家大院里闲逛，边逛边道

“这座八臂哪吒城的传说，缘起就是明朝。”

传说是明朝时，朱棣那个朝代，刘伯温和姚广孝设计了八臂哪吒城。

“小翠分析的有理，哪吒灵和明朝确实有关联。不过他选择在第四景点完成领队考核，我敬佩他的勇气，不过说实话，这样有些冒险。”

魔鬼商人絮絮叨叨，黑寡妇直接懒得听。只留下一丝精神维系，蜘蛛傀儡陷入了浅眠。感知到黑寡妇注意力不在这边，魔鬼商人心中微动，不再絮叨。

“拿东西换……什么才让小翠感兴趣？”

魔鬼商人沉思，皮影小驴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正如小翠所言，主考官不一定对他们友善。命运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

魔鬼商人清楚知道，他一路上看了那么久的天狐之球，小翠并不是不在意，果然现在，小翠也开始想要了解他了。

但他们毕竟是敌人，他魔鬼商人怎么可能让小翠了解到他的底牌呢。倒是等这次对抗任务结束，他们能再多互相了解一下。

魔鬼商人不自觉愉悦微笑，目光却关注着芷家大院中，一切异常的地方。

小翠喜欢什么，无法抗拒什么？

那就是危险刺激。

魔鬼商人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他也觉得现在的旅程无比和谐，大家都都有怕的东西，这多好。所以从对他们有利而言，真是越乱越好的。

恰巧，魔鬼商人就很擅长找寻异常之处，通常来讲，这些异常，都是和支线剧情或新景点有关的。

魔鬼商人确信，小翠一定会对这些感兴趣。

**

“纸扎人的骨架，我认为可以用一些柳枝。”

仓库这边，旅客们在疑神疑鬼下，终于开始警惕着扎纸人。他们大概分了三个小团体。

三狼人在一边鼓捣，按米娅的指挥扎纸人。云天河坐在卫洵身边，不一会就先用草杆编了个小蚂蚱，羞赧期待的送给他。然后才开始心满意足的扎纸人。云良翰自己阴郁呆在角落里，自己扎自己的，其实偷偷竖着耳朵，听白小天的讲解。

说到扎纸人，在场最擅长的恐怕就是白小天和半命道人了。此刻周希阳等人拿着各种材料围成圈，专心听白小天说。

“柳木是鬼怖木，《齐民要术》中讲‘正月初一拿柳枝插门头，百鬼不敢入内’，因此我认为，一半左右的纸人可以以柳木为骨架。”

白小天道：“芷婆婆出殡，首先要走出八臂哪吒城。哪吒灵在我们这边，阻挠的概率不大，但鬼差肯定会出手。”

“纸人本来就该归属阴间，芷婆婆出殡，犯得是阴间忌讳。绝对会有阴差阴军缉拿，这是规则。哪怕八臂哪吒城内，哪吒灵能压制黑白无常，他应该也不会出手。所以阴军阴差要我们来应对。”

“以柳枝为骨的纸人，在对上阴军时会有较大作用。反倒是以人骨为骨，血肉筋劈为皮的‘纸人’最好不要。”

“不是人骨人肉。”

一直在旁听的钱姐弱弱道：“院里养了几条狗并一些鸡，可以用犬骨和鸡血肉皮代替。”

实际上当然是用活人效果最好啦，但现在形势比人强，钱姐半点不敢说。

“狗？”

就在这时，卫洵忽然插嘴。

“哪里有狗？”

他走到白小天的身边，拿起一根柳条把玩，饶有兴致。

“我倒是挺感兴趣的。”

**

“快来。”

当卫洵牵着一条黄狗走到侧院时，一眼就看到魔鬼商人站在鸡窝旁边。

“看那里。”

“你叫我来，就是看这群乌鸦的？”

卫洵扫眼一看，就见一群乌鸦落在鸡窝中，数不清有多少，反正是黑压压一片。见有人来，乌鸦们齐刷刷看过来，眼珠猩红，满是凶光，很是可怖。

“这不是乌鸦。”

魔鬼商人轻描淡写道：“这是支线景点的线索啊。”

乌鸦怎么会出现在鸡窝里？

要么是开辟新景点，要么是支线景点，或者是特殊任务，魔鬼商人也不清楚。

他就专门往大了说。

果然，卫洵挺感兴趣。

“但你要是想用这个换皮影小驴，那可不够。”

卫洵道：“起码得把徽章给我看看。”

“哈哈，再说吧。”

魔鬼商人打了个哈哈，随后腆着脸问道：“你现在用天狐之球吗？”

“嗤，就知道你惦记这个。”

卫洵哼笑一声，将天狐之球抛给他。魔鬼商人嘿然一笑，怕他反悔，拿了球就走。边走还边冠冕堂皇说什么会继续帮他找更有意思的疑点。

“你别说，魔鬼商人还真有用。”

等魔鬼商人走了以后，卫洵才忍不住笑道。

他用柳枝挠了挠大黄狗的下巴，突然毫无征兆的放出了魔蜂群。

“去。”

魔蜂们速度极快，竟是没等这些外表诡异的乌鸦们炸窝，就将它们全都扎死了，一个不漏。偶尔有几只乌鸦没死的，又立刻被其他魔蜂补上几针。

“你魔虫类的称号不错。”

看到卫洵指挥魔蜂群的手段，追梦人点评道：

“如果想要最快升级称号，你最好选一只魔虫作为你的本命魔虫。毕竟你的异化态不是魔虫类。”

通常情况下有魔虫称号的导游，异化态都会更偏向魔虫，这也是天赋。就像蜂道人和倒马毒。但卫洵的异化态却是纯粹的恶魔。

如果不想通过长时间操控魔虫，收服魔虫，来踏踏实实进阶，而是走捷径的话，融入本命魔虫是最好的选择。

卫洵现在有母虫，有古老魔虫，有虫群，他要选定本命魔虫，称号升级应该没问题。

“我知道，这不是选择太多了吗。”

卫洵漫不经心指挥魔蜂。追梦人说的有道理，但卫洵可选择的实在太多。母虫小翠，责任魔虫和与土司王墓相关的人皮蛆虫都很有用，将某一魔虫作为本命魔虫融合，与它同种类的还好，不同种的其他魔虫恐怕会被压制。

所以卫洵还没下定决心。

“说实话，领队考核怪物不算影响，这是哪个王八蛋定的规则。”

卫洵忍不住抱怨道：“不然我称号早升级了。”

他说的称号升级，自然是【主宰】的系列任务。之前卫洵拿到了无感者的蓝色称号，系列任务的完成度也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五。接下来的称号应该就是紫色称号‘冷血者’。

但偏偏规则的限制很可恶。

首先，旅社内部人员的怨念，不算在完成度上。否则卫洵去屠夫联盟那一趟，完成度说不定能直接涨满。

其次，精神污染一类，不算完成度，像是各种北纬三十度物品带来的精神污染，全都没用。

最后，和旅社考核相关的怨念，不算。比如因领队考核任务而出的千家纸和剥皮先生，皮影人等，统统不算。

综合下来，卫洵也就在见金童玉女纸扎人（都是B级怨念）的时候，见哪吒灵的时候（S级怨念），以及见擂鼓胡同中大大小小厉鬼老鬼们的时候，任务完成度有长进。等那些鬼们被千家纸它们震慑住，完成度也不再涨，卫洵简直觉得亏炸了。

这完成度本身长得就慢，A级怨念涨百分之一，哪吒灵应该是没有太多怨念，哪怕是被分到了S级，也只涨了百分之两点五。B级就更少了。

加起来总共他现在任务完成度，才刚到百分之四十。

“皇帝和龙，应该不是领队考核倾向带来的怪物。”

卫洵忍不住嘀嘀咕咕，不然的话，这俩就不能再给他涨任务完成度了。

说话间就见几只最大的魔蜂齐心协力，抓着一样东西向他飞来。它上面凌乱的鸦血羽毛都被魔蜂清理干净了，卫洵接过来一看，发现这是个只有一半，从中间断开的牌子，上面隐约有个‘李’字。

阴冷感从牌子中传来，拿在手里好像是一块冰。

“明，明，明——

仿佛有什么人在牌子中低语呢喃。

“你肚子里，应该有另一半吧。”

卫洵笑着用柳条拍了拍狗头，这条大黄狗看见乌鸦群瞬间死亡已经被吓傻了，下一秒它竟然匍匐在地，呜呜冲卫洵磕头般求饶，尾巴狂甩。

“放心，你和乌鸦不一样。”

卫洵拍了拍狗头：“毕竟你不只是条狗，让我想一想……”

安抚过后，卫洵沉吟了一会，然后用柳枝开始抽打大黄狗。这大黄狗竟不躲不闪，趴在地上，任由他打！卫洵抽的毫不留力，这大黄狗身上斑斑点点全是血痕，皮开肉绽，竟是将整张狗皮都抽了下来。

但狗皮里面，却是个人！

或者说鬼更恰当。

这鬼泪流满面，望向卫洵的眼中没有半点怨恨，全是感激。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随后融入到了地下，去阴间投胎了。

“啧啧啧。”

卫洵叹道：“俗话说得好，清明不戴柳，死后变黄狗啊。”

白小天就是百晓生这件事，卫洵从郁和慧那里得知。因此百晓生的每一句话，卫洵都会放在心中琢磨。

百晓生说起柳树，说起鬼怖木，显然不是无的放矢的。他又接着用‘人骨人肉’这话，引得钱姐提起了芷家大院里面养着狗。

这就让卫洵瞬间想到了这句俗语。

这句话说得是鬼都怕柳，子孙后代如果清明祭扫时不带柳枝，亡者在阴间就会受到小鬼的磋磨，不再为人，而是披上狗皮变成黄狗。

而‘黄狗’，则是正好和卫洵一直思考的，第四景点倾向物究竟是什么有关。

“你早就想到了？”

追梦人问道，他心中实在是讶异不已，说实话，就连他脑子都没有卫洵转的这么快。

“不。”

卫洵却摇了摇头：“一开始我想的是杠。”

皇家出殡要一百二十八杠，王出殡是八十杠，明七帝用王的规格下葬玉泉山，这是折辱。卫洵想着倾向物会不会与杠相关。

但随后他发现自己走入了误区中。

找甜水和玉泉山明七帝，甚至是芷婆婆出殡背后究竟是谁这种事，都是在他们原本不会涉及到的暗处的。

这是背后的博弈。

而正常来讲，各个景点，倾向物之类，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比如纸扎，比如皮影演出。

那么不去想玉泉山，也不去想明七帝，光看第四景点天寿山，明十三陵相关的倾向物，会是什么？

已经逝去的‘他们’，最在意的是什么？

“传说中清太祖努尔哈赤，有四名救命恩人。”

卫洵解释道：“明辽总兵李成梁的小妾，一匹大青马，一条大黄狗，还有乌鸦。”

相传李成梁原本对努尔哈赤起了杀心，因为小妾通风报信努尔哈赤才有机会提前逃走。大青马带努尔哈赤跳过了悬崖，乌鸦们用身体挡住努尔哈赤，不让他被追兵发现。大黄狗在追兵放火烧山时，用身体皮毛沾水涂在昏迷的努尔哈赤身上，不让他被烧死。

缺少任意一个，努尔哈赤恐怕都会死。

当然，这并非正史记载的史实，更有传奇神话的色彩。但谁也不知道野史究竟是真还是假。

“所以说，魔鬼商人确实挺有用。”

有黄狗，也有乌鸦，卫洵差不多能确认自己的猜测。乌鸦藏着的半块牌子上是个残缺的‘李’字，更是直指李成梁，代表的就是这段清太祖的野史。

卫洵俯下身，从狗皮中捡到另半块牌子，将它们合到一起。圆形的牌子正中，李字消失。裂痕的一左一右，分别是个‘日’字与‘月’字。

日月合起来就是明。

卫洵感受到了令牌中反反复复，传来的声音，这是亡明的怨念。

如果黄狗和乌鸦早就死了，努尔哈赤是不是就会死在追杀中？

如果没有清太祖努尔哈赤，明朝有没有可能不会灭亡？不会有后来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这块令牌合起来后，没有怪物出现，卫洵的SAN值也并没有降低。但他侧耳倾听，令牌中似乎有无数声音，男男女女，老老幼幼，哭着嘶哑着叫喊。

‘明——明——’

明朝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