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
阮扶雪前后送别了冯茹心与卢婉。
卢婉还好说,江州离这里只有大半日的水程,她已问过爹娘和外婆,若是有机会,可以带她过去,那便能探望好姐妹了。
这两个小姑娘都哭得稀里哗啦,依依不舍,还要骂她:“也不见你哭。”
经历过死别,阮扶雪觉得人活在世上就有再见的一天,天下有不散之筵席嘛。以后等她成了老姑婆,自由自在,再去姐妹家蹭住去。
她没掉泪珠,只微微红了眼眶。
她其实都暗自打算好了,到时候,她有田庄有铺子有油坊这些营生养活自己,闲了也可以做个女夫子,不用收太多银钱。
她现在又不蠢,只要不贪心,向来到时候不会差钱,做女夫子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她被两个小姑娘轮流靠着肩膀、挨在怀里地哭,一向最是温柔软弱好说话的她,在这时候,倒是像极了可靠的大姐姐。
阮扶雪还特意拜别了她的老师,沈夫人。
她能有今日的开窍明智,少不了沈夫人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沈夫人委实是一位好老师,在这四年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最后才是卢慈文。
在一起住久了,她看卢慈文也像是半个子侄,郑重标准地作了一揖,道:“祝卢兄乡试顺利,将来金榜题名。”
卢慈文面红耳赤,深深回了一躬:“谢、谢谢阮小姐。”
他心知阮扶雪多半只是出于礼貌,随意地恭维他一下,他不过是沾了妹妹的福。但如斯佳人在眼前,还是不由地心旌摇曳,真想在她身边多留几分,十天半个月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他想说些什么,或许赠一首诗,他早有腹稿,可一照见她明眸善睐的脸庞,便脑子一片空白,怕太唐突,只说:“保重。”
“嗯。”阮扶雪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保重。”
言罢,又转向他的妹妹去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看一眼少一眼,卢慈文的视线不像平时那么克制,追随着阮扶雪的背影,他也觉得太过于炽热,最后还是低下头,在袖子里握了握拳,心道:先考上功名再说,不然,你拿什么去与人家般配呢?
……
交往最深的两个手帕交都离开了,夫子也走了。
阮扶雪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闲,她便每日去找外婆,撺掇外婆继续教她买铺子、做生意,她这几年有悄悄赚钱,在给自己攒私房钱。
她这辈子运气比上辈子好多了,不,也不能说是运气了。
有人教了她以后,阮扶雪算是明白了她上辈子怎么做生意做一次赔一次,她那完全是被人当成猪给宰了,都在骗她手里的钱呢。
娘亲其实不大乐意她沾染太多商贾之事,外婆对此亦有所顾忌,道:“你现在打理一家庶务已经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多的,我觉得也不必学,不如多复习沈夫子教你的琴棋书画,别是夫子一走,你就日日当作是休沐,再也不摸琴不下棋了,那岂不是白费了你爹娘花的那么多钱?”
“我自会复习的。”阮扶雪说,“但我觉得做生意我也要学。”
她意有所指地说:“不然啊,等到以后,别人看我那么有钱来哄骗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坐吃山空总不是回事儿。多学点本事也好。”
“我就很佩服我娘,不光把家里打理得这样好,还会赚钱,我要说,假如我娘不会做买卖,我爹做官也不会这样顺利。”
是了,在朝为官,多需打钱,没钱可走不通。
他们家不光赚钱养自家,每年还往本家送钱,阮扶雪瞧着,连大伯父那样的角色,这辈子的仕途也走得更顺利些,无非是多了一份来自他们四房的扶持。
有钱就有底气,才好更坚定地不嫁人,等她老了,族中的子侄也会看在她的产业的份上,对她万万不敢怠慢的。阮扶雪美滋滋地想。
她如今回想起来,上辈子她父母亡故以后,她因为还太小了,连家里的账目都算不清。家产就直接被大伯父派来的人接手,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到底给她留了多少钱。
左右绝不会像大伯母说的那样一个字儿都没有,还倒欠办葬礼和法事的钱。
唉,真是一笔糊涂账。
说不清。
蒋老安人闻言,忍俊不禁,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