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厄大师,你怎么看?”
朝堂上的秃头长长吁了一口气。
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我说话了。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朝堂的中间。
看着一个明晃晃的秃瓢站在殿前,朝堂众臣的心都微微提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度厄的背景是小西天,从芈天玑从佛门回来,他就接手了小雷音寺在楚国的寺庙,完全就是跟芈天玑一路的。
只不过芈天玑很懂收敛。
掌权了这么久,也没有做激怒文武百官的事情,所以到现在,度厄也只不过有一个三品的虚衔,手中没有任何全力。
即便在朝堂上,也只是在一些可有可无的小事上面,抛开事实不谈,提一些利民的举措。
然后就被一群寺庙的刊印坊,印成书籍,散发到整个民间。
现在楚国百姓都知道了,朝堂上面有一个忧民大于忧国的好和尚。
朝堂上,没有人认为度厄会一直搞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佛门在打什么算盘。
今天讨论的事情,可是楚国事关天下战局的大动作。
芈天玑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叫这个老和尚谈论看法。
不得不说,是一个大动作。
在老和尚站出去的一瞬间,群臣中就有不少人心中开始不爽了。
毕竟谁愿意让佛门抢夺统治权?
哪怕芈家,也只是想借助佛门,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芈姓代熊。
佛门成为主宰,他们都不想看到。
他们倒是想要看看,度厄的狗嘴里面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若是说的不好,就别怪他们弹劾了。
芈天玑又问了一句:“大师怎么看?”
度厄微微一笑,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悲悯慈祥:“人族王朝彼此倾轧,不论战事如何,都会导致生灵涂炭,酿成滔天巨祸。但既然战事已起,那就应该尽可能让更多黎民避免祸端。”
一开口,就是老秃瓢了。
众臣对他这番话术早已习以为常,便静静等着下文。
芈天玑笑着问道:“大师认为该当如何,才能帮黎民避免祸端?”
度厄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魏君不仁,导致无数百姓食不果腹。今荒国蠢蠢欲动,势必占据魏国城池,届时魏国民间必然愈发惨烈,齐国与魏国宿怨极深,又经历了半年战事,必然趁火打劫。
此番大战,必定有几十万上百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贫僧只是一介僧侣,不懂朝政,自然无法对战事置喙,只想为生民谋福祉。
我楚国地大物博,当慈悲为怀,况中原五国同为大汉遗民,当予血脉同胞以援助,对难民尽心尽力收治。
如此一来,楚国仁政定当声名远播。
若以后收纳魏国不义之地,也将有无数魏国人对我楚国朝廷心悦诚服。”
听到这话。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
不愧是和尚,果然擅长放这种没有营养的屁。
养难民?
若真是能把难民养好,自然对楚国朝廷的威信有好处。
荒国珠玉在前,所有人都看到了荒国在魏国百姓心中的口碑逆转。楚国只要做到一半,凭借他们长久的大国形象,肯定能吸引更多难民。
人口就是生产力,若是把他们化作己用,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
但……
名声都让谁拿去了,还不是你这个老秃驴?
动动嘴皮子,好处都让你拿去了。
到时候情况已经能够预见了,《度厄语录》上面肯定会再多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丞相文璋不由冷哼一声:“度厄大师说得轻巧,楚国虽地大物博,但每一笔税收都是我楚国百姓的血汗钱。数百万难民,他们住哪里?他们吃什么?我楚国税收虽然丰厚,但也经不起这么用啊!”
见丞相都说话了,其他臣子也纷纷附议。
几百万的难民,光是财政缺口,都足以让一半官员忙得焦头烂额。
这和尚只知道嘴上过瘾,赚虚名。
根本不考虑实际操作起来,要耗费多少精力。
真是脸都不要了!
度厄笑了笑:“这个问题丞相不用担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自然不会慷他人之慨,以楚国的税收养魏国的难民。”
文璋眉头一蹙:“那大师的意思是……”
度厄深吸了一口气:“我楚国有数百寺庙,不少居于山川之中,地广人稀,若是勤于开垦,应当也能开辟出不少沃土。我等享受俗世香火供奉,倒是有不少余粮余钱,正是回报苍生的时候。”
听到这话,群臣面面相觑。
这些贼秃,难道真忽然有了良心不成?
文璋则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度厄,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便开口问道:“大师!你吃斋念佛几十年,可能不知道,接济一个难民容易,接济十个难民也容易,但接济百个,难度却不止接济十个的十倍了。
数百万的难民,人数足以填满几座城池。
光是治安问题,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处理的!
大师慈悲为怀在下甚是感动,但朝廷可没有那么多闲余的官员。”
“阿弥陀佛!”
度厄微微一笑:“贫僧虽一心念佛,但在朝廷之中也有官职在身,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难民之事贫僧愿代表所有寺庙全权负责,不给朝廷增添丝毫负担。只是难民生活困苦,希望朝廷能给他们免除十年税收。”
嘶……
听到这话,群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到现在才弄清楚度厄究竟在打什么小算盘。
几百万的难民数量,全权由你们负责!
这相当于好几座城的行政权啊!
而且免除十年税收?
十年之后,这些难民会成为楚国的百姓,还是你们佛门的信徒?
这度厄老秃驴,想得够美!
文璋当即上前一步:“大师此番想法当真仁厚,只是如今大战在即,战场局势谁都说不准,现在就开始考虑难民的事情为时尚早,倒不如想想如何把仗打好,惩治一下魏国的不义之师才对!”
他转头朝上看向皇帝:“陛下!您说对吧?”
熊炬转过头,看向帘后的芈天玑:“母后,您说对吧?”
看到熊炬的表现,文璋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躺得也太平了点吧?
芈天玑语气古井无波,只是点了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大师之悲悯天地可鉴,但战局上若真被齐荒截了魏国命脉,难民之事也无从谈起了,倒不如暂时搁置不谈,大师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话,度厄不由皱了皱眉头。
但看了看群人那跃跃欲试准备上前争辩的意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退到了队列之中。
芈天玑扫视了一眼众人:“此番战局,诸位爱卿都有各自的见解,深思熟虑明辨利害,哀家闻之受益匪浅。哀家也有一言,大家不妨听一听!”
群臣闻言,皆是躬身,静静等着芈天玑说话。
芈天玑点了点头,这才缓缓说道:“半年前齐国从荒国进购七万匹战马,短时间内两家盟约牢不可破。彼时,尚是公主的齐国女帝,与荒国女帝签订盟约,虽然条款尚未示人,但盟书皆在世人的见证下,各自悬于荒齐两国都城的城门。
姑妄猜之,哀家认为这盟约,主要就是针对三年之期后的一战。
若我是荒国之人,面对强弩之末的魏国,有两计可搏得最大收益。
要么借道齐国,从溯城运输大批军队进入齐土,抵达齐魏边境,从两个方向同时进攻魏国,如此一来瓜分便占据优势。
要么使齐国尽可能拖延我楚国大军,为他们争取时间破更多的城。
不过齐国女帝刚刚即位,若是借道,让荒国大军横冲直撞,有损女帝威仪,所以更多可能是后者。
如今魏国大军深陷齐国泥潭,大家不妨看地图!”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太监,飞快将地图铺开。
群臣都朝地图上看去,上面一个插着两面旗子,正是如今魏国大军所占据的两座城池。
芈天玑笑了笑:“如今他们已经接近了楚国地界,若原路返回,需要绕过墉城的地势,定会被齐国各个城池骚扰,想要完整脱身难上加难。
魏国如今处境堪忧,如果可能,贺啖甚至会动与齐国合作,一起抗楚的心思。
但齐魏矛盾向来尖锐,合作极难达成。
这半年来齐国也是损失惨重,急需俘虏来充填军伍。
若我是贺啖,选择突围至楚国,由荒原返回的几率更大一点。
哀家在想,反正齐魏已经势不两立了,如果非要攻打一个,为什么不能是齐国呢?”
“嗯?”
“啊?”
听到这话,朝中文武都愣了一下。
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对啊!
楚国攻打的那个,为什么不能是齐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