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是怎么发现的呢?
这事倒也不复杂。
——是罗小舒自己跟他坦白的。
那天,周念照例去看罗小舒。
他垫付了罗小舒一年的租金,每月生活费按大学生标准,一次给三个月的生活费。
起初罗小舒还跟他说一些尖刺地说:“不是说可怜我就给我钱吗?只给这么点吗?”
周念不生气,理所当然地说:“是,按照你的生活需求给,不好也不坏。”
周念的语气并不是好脾气的那种,不是软的跟面团似的那种圣父,任人揉圆搓扁,还是有点优越感,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就好像是天使降临人间,仰望他是应该的。
甚至,他说这话的语气是有点怀里坏气的,却没有恶意,仍能让人感觉他善良,只是他的善良是拿捏尺度的。
由他主导给多少,而不是随意被人索取。
罗小舒:“不知道你这样流浪猫的兴趣爱好能持续多久。”
周念与他说了有许多事要做,只能抽空来看罗小舒,反而让罗小舒有一种额外被重视的感觉,要是周念随叫随到,反而没这种感觉。
那就成了闲得慌,现在则是将他的事当做一件重要任务。
他总是无意识地想要激怒周念,然而并不成功,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逗笑了周念。
周念笑起来实在是漂亮,尤其是穿着挺括的警校服,明明他俩长得相像,但罗小舒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有点羞恼:“你笑什么?”
周念说:“最长的一次,我养了13年。”
罗小舒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念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他,带着笑意说:“养流浪小动物。”
罗小舒:“……”
周念的目光很让人觉得舒服,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周念摸了摸头。
罗小舒冷不丁地问:“你是怎么能不讨厌韩涟呢?他让我整容成你的样子,去勾引你的男朋友。”
“呃。”周念卡了一下,说,“我也没说不讨厌他吧。他这人是很讨厌,他还不止做这件事呢。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把我跟我男朋友关在一起,还用了催/情剂,想要诱导我男朋友犯罪。”
这事要是放在以前,周念不能这样坦然地说出来。
今时不同往日。
罗小舒闻言,脸色难看极了。
周念看他脸色实在不对,问:“怎么了?”
罗小舒僵硬地站着,僵硬地说:“那天,就是见你男朋友那天,他也让我吃了药。”
不愧是韩涟这个神经病干得出来的事,但沈峤青没就范啊。周念想,神色严肃起来:“后来呢?”
罗小舒低下头,显然是想到了一些极其糟糕的回忆。
周念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拉住他冰凉的手,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也是男oga,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脸皮比你薄多了。”
“我以前连我是oga都不想承认。已经过去了。”
罗小舒抽出手,忽地说:“我本来想杀了韩涟再去死的。”
周念懵了下,又觉得不意外,径直说:“不值得。”
罗小舒笑了笑,抬起头,他微微歪着脖子,笑得有几分邪气阴鸷,充满了怨念。如此,便与周念完全不相像了,说:“怎么会不值得呢?他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alpha少爷,我是贱命一条的oga,就算我一命换一命不也是血赚吗?”
周念没说话。
罗小舒问:“你怎么不发表圣父言论了?”
周念说:“我还在想什么说……”
他坐在一张有些矮的椅子上,往后仰靠了些,靠在椅子背上,眼神复杂地看着罗小舒:“即使我们都是男oga,我也不可能完全设身处地地站在你角度来思考问题,假如说我非常理解你的话,那就显得很虚伪了。”
“以前你是走投无路,走投无路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现在不是有另一条路可以选了吗?”
罗小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周念身材较一般的oga要更强壮,并不单薄,他光是坐在那儿就挺有威慑力的。
这屋子的窗户还是老式的,贴了窗花,光被剪裁后落进来,破碎地照在周念的身上,正好映在他的半边脸。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周念一只眼睛在阴影里,看不清晰,眸色显深,另一只眼睛则被光照得透亮,像是琥珀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小舒好一会儿,叫罗小舒不知不觉地紧张到屏住呼吸,终于,周念眨了下眼睛,静默地说:“你要是违法犯罪的话,我会亲手抓你的。”
刚说完,话音还没落下,周念便又笑了起来,同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你现在都主动跟我说了,当然是打消主意了对吧?”
“恢复学业,拿到文凭以后出来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堂堂正正地过日子,可比去坐牢好多了。”
“你要是不喜欢现在这张脸,我给你钱去整成别的样子,看你的意愿。不过这不是挺遭罪的吗?”
罗小舒略带畏怯,不知为何,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周念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念着实是个大忙人,感觉每时每刻都有人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