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倒不是宋老师班上的,是隔壁班的学生,已经罚站了半个下午。
刚才放学前一节课,他趁老师都不在的工夫,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号码,但是勇气也随着接通的铃声而越发的削弱,等到被接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不敢说话了。
可是对面这个大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像是金玉乐器般悦耳,一点也不凶,他就赶紧把自己的情况说明了。没想到过来的是一个这么帅的警察叔叔,不,应该说是警察哥哥,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现在被所有老师一同注视,实在是太可怕了,叫他羞窘得低下了头。
周念朝他走了过去,问:“你就是陈语棠,对吗?”
他点头。
周念再对他招招手,笑了笑,如清风朗月,说:“过来,小同学。”
他犹豫了一下,顶着老师们的目光,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朝周念走了过去,当来到周念身边时,他一下子感觉无比的安全。
周念把警帽重新戴上,一只手捏着帽檐把帽子戴正,同宋老师说:“抱歉,宋老师,今天不能跟您叙旧了,改天我再来拜访您。”
宋老师才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珍藏的一罐碧螺春,连盖子都没来得及打开,问:“你这就走了啊?”
“不是在这里盘问啊?我还以为是在这里,还想着给你倒杯产慢慢问呢。”
周念:“我带他去警察局问,还要写立案单子,程序得走全。”
“这么严肃的啊?”宋老师倒嘶了一口凉气,因为不是她班上的事,她是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这时,陈语棠的老师才反应过来,讪讪地说:“这是要干嘛?带他去警察局吗?小孩子小打小闹而已,用不着闹到警察局去吧?”
周念说:“小孩子也有人权,既然他已经报案,我就会认真地处理。”
他带着陈语棠去指认了东西失窃的地点,大致看过以后离开了,再问陈语棠跟他的班主任:“丢东西的小孩呢?”
班主任尴尬地说:“放学了都回家了呗。”
周念公事公办:“给一下他家长的联系方式吧。”
路上稀稀拉拉还有一些学生,大家见到警察就已经很惊奇了,还见到陈语棠跟在他身边就跟惊奇了,指指点点的,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半遮半掩地,像是在四面八方地角落里,一边在窥视一边在议论。
当然,并非善意的讨论。
青春期的孩子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心跟或许并不自知的恶意。
周念想起自己当年登报以后,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光。
那时真是每天都像是如芒在背,而且比这要夸张多了,甚至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特地跑来看热闹的。
幸好他是骄傲自我的性格,管别人说翻天了去。不过说实话,当时那一轮也让他锻炼了不少抗压能力。
周念看了看身边这个瘦小的孩子,应当性格怯懦多了,像是被别人的目光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脖子低的都快要折断了。
周念并不会劝他现在马上就坚强勇敢起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和处境,又不是非得性格强硬才能活在世界上。
旁边有个孩子口无遮拦,颇为大声地惊讶道:“哇!陈语棠被警察抓走啦?”
周念朝她看过去,笑笑说:“不是哦,是他报的警。”
这孩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周念低下头,目光刚一碰到,他又飞快地把自己藏起来。
看小朋友坐上警车,周念却没马上发动车子,开玩笑地说:“你把安全带系好,不然等下叔叔会被交警叔叔抓住骂的哦。”
他这才手忙脚乱地安全带给系好。
过了一会儿,周念才开口跟他聊起来:“我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陈语棠紧张得浑身发抖,点头:“嗯。”
他看着两旁的街道,发现已经渐渐离开了学校附近的范围,又是在这个警察哥哥的身边,其实已经比之前有安全感多了。
只是因为一下午的责罚还处于惊惶不知所措的应激状态,一下子没办法恢复过来。
这时,前方遇见个红灯。
停车等指示灯转绿。
周念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像是十分有耐心。
他在这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引起了孩子的注意,悄悄地抬起头,看向他。
周念的面庞看上去没有之前那样强硬了,显得腼腆青涩了许多,这让孩子觉得更加亲切放松,然后周念才很是不好意思似的地说:“对不起哦。”
“你很紧张是吧?其实我也挺紧张的,我才刚毕业不久。刚才我在办公室说的你也听见了对吧?而且,我回来一个多星期,半个多都不到,你这是我接的第一个案子,所以我很用心。”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
陈语棠心中对他的信任感顿时蹭蹭蹭地往上冒。
他一直憋着一股情绪在胸口没有发作,周念明明也没有逼问他,他却不知道是被戳中了哪里,一下子觉得所有被压抑的委屈都涌上了心口,攥紧拳头,眼睛一红,吧嗒吧嗒地落泪起来。
周念将放在车头的抽纸递给他,然后慢悠悠地开始问:“今年几岁啊?住校生还是走读生?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路上就三五分钟的车程,周念半点没有耽搁,问到了不少信息。
再把人带回警察局。
陈语棠的妈妈是最先过来的,通知以后不到十分钟她就到了警察局。她是个残疾人,走路一瘸一拐,身材很瘦,按理说,年纪应该不算太大,但是一把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她好像是在菜市场的鱼摊上工作,因为来得匆忙,没有空换洗,身上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一来就着急地问:“您好,警察同志,我是陈语棠的妈妈,他现在在哪啊?他犯什么错误啦?”
听周念大致讲了个经过以后,她先把孩子拉过去,凶巴巴地心急如焚地问:“你没有偷人东西吧?妈妈不是教过你吗?”
陈语棠连声否认。
得到孩子的回答,她又转过头来,老实巴交地说:“警察同志,这是我的孩子,我再了解不过的,他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偷钱的。”
周念说:“我知道,别着急,我会调查的。”
周念三下五除二地把这位母亲给哄好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那个声称自己被偷东西的孩子还没来,周念再打电话催了一遍,当事人才到达,他是跟他奶奶一起过来的,一见到陈语棠母子,就嫌恶地捏住鼻子,说:“叫我过来干嘛?他不是都承认是他的偷的了吗?”
陈语棠才哭过,眼睛都是红的,闻言更是气愤地憋红了脸,说:“我没承认!你别污蔑我!”
周念挑了挑眉:“好了好了,先不要吵架。”
“你是应豪是吧?”
这个叫应豪的孩子可比陈语棠要高大强壮多了,皮肤微黑,相貌方正,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打一眼看过去都是名牌,一看就是个富人家的小少爷。
应豪嘀咕说:“除了你还能是谁啊……”但这话他说的没什么底气,主要是因为陈语棠光是敢告到警察局,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可比在学校被质问时唯唯诺诺的心虚模样要理直气壮的多了。
但他也不是无的放矢,应豪转过来对周念说:“警察叔叔,我是有证据的,我的同学都可以作证。”
他气哼哼地说:“最近我的钱老是丢,这次我就想了个法子,我故意在我的钱上都做了个记号,就是在钞票的一角写上个Y字。这次我就对了过去,陈语棠那里的那张钞票就是我的。他偷我的钱,人赃并获,而且被他花的就剩下一百块了。”
“我都没说他呢,我看他穷,我只让他以后别偷我了。我都没告他,他竟然来告我污蔑?真好笑。”
陈语棠气得不住发抖,几乎是吼着说:“我没偷!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知道那钱是哪来的!莫名其妙从我的书包里被翻了出来。”
周念劝说:“冷静一下,小同学,我们来慢慢说好吗?不着急。”
应豪被吓了一跳,好像是被挑起来的兔子咬了一口,看着自己的同学,惊异地说:“你原来是可以这么大声地说话的啊?”
陈语棠又哭了起来。
应豪嫌麻烦地说:“又哭,还哭,我看过几天做分化测试你一准是个oga,整天哭哭啼啼的。烦死了,不是你偷的就不是呗……那不然是谁吗?”
他越说越小声。
陈语棠说:“反正不是我。”
听到这里,周念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说:“oga怎么了?oga就爱哭了吗?”
“我就是oga啊。”他理所当然地说。
两个孩子都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
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周念先把两个孩子都分开来盘问,做了基本的案件调查,对双方各自的说法做了记录。
他起初给人的感觉温温柔柔的,可是在问询时一点都不含糊,每个问题都很精确。
局长跟另一位老警官在外面听了几分钟,对这个新来的警校高材生很是满意。
“不愧是首都警校毕业的。”
“听说是第一名?”
“是啊,优秀毕业生,毕业典礼上还是由首都警察局的总长亲自授予的毕业证书。”
“这样吗?那他怎么没留在首都?”
“之前实习了一年是在首都的警局。”
“那边压力太大所以回来了。”
教你如何设置阅读页面,快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