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隆良才大败,退回北宛城之后,许一凡的危机暂时解除。
从北宛城离开之后,许一凡就带着这百余人,再次回到了沙堡镇,跟隆良才的战争是在凌晨展开的,当时是夜晚,很多东西都看不真切,在这场悬殊很大的战斗当中,邢宫他们知道这场战斗会很惨烈,然而,当他们回到沙堡镇的时候,尽管心中有所预料,可还是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到了。
沙堡镇,在整个西北来说,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镇子而已,跟大多数村镇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村镇,却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葬送了近万人的性命。
大火早已经在可燃物消耗殆尽的情况下熄灭,但是,那滚滚浓烟却迟迟没有散去,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逐渐升高,还没有靠近沙堡镇,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看到的都是一片焦黑色,到处都是一具具尸体,有完整的,有残缺的,有人的,也有战马的,但无论是人还是马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一具具焦炭。
大部分尸体都呈现斗拳状,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和皮肉融为了一体,原本就漆黑的铠甲,此刻却变得异常的明亮起来,破损的铠甲,断裂的战刀,半截的箭矢,残破不堪的旌旗,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现场死了多少人,不清楚,现场死了多少战马,也不清楚,尸体太多,面目早已经无法看清楚,还有不少人在炸药的爆炸之下,尸骨无存,除了那一个个一人深的坑道之外,似乎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饶是许一凡,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嘴唇也微微抖动,缓缓地闭上眼睛,脸色凝重而悲哀。
除了焦黑之色外,现场的沙土,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在高温的炙烤之下,原本松软至极的土地,此刻变得坚硬如铁,整个地面就是一块大型的琥珀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绚丽多彩,给这场诡异的战场,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在靠近沙堡镇之后,许一凡率先从盗俪身上下来,一手握刀,一手握拳缩在袖子里,缓缓的朝沙堡镇走去。
沙堡镇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地狱是什么样子的,活着的人肯定没见到过,至于死去的人,是否见到过,那也无从得知,而眼下的沙堡镇,就是一个人间炼狱。
走在坚硬的道路上,许一凡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行走在水泥路上一般,这种感觉让许一凡感到很不真实,也很不踏实,然而,这就是事实。
面对这些尸体,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前行,再次回到了沙堡镇,然后,走进他们之前所在的庭院。
站在庭院门口,许一凡停顿良久,沉默良久,最后才说道:“休息三个时辰。”
说完,许一凡就迈步进去了,邢宫等人闻言,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出来了,许一凡心情不好,不过,这也很正常,任谁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会好受。
没有多余的话,众人虽然很疲惫,但是,还是在喂养了马匹,胡乱弄了点儿吃食之后,众人开始休息。
邢宫本来是打算在吃饭的时候,去问问接下来做什么的,但是,看到许一凡那面无表情的脸色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安排好一切之后,他也抓紧时间休息。
房间内,许一凡坐在床边。
床是寻常百姓家最常见的木床,两个架子中间横亘着一块木板,拼凑成一张床,许一凡就坐在床边,他脱掉了身上的战袍,开始处理伤口。
许一凡身上的伤口很多,但是都不致命,很多伤口已经自己愈合了,但是,大多数伤口还处于结痂状态,甚至有些伤口已经出现感染和化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处理这些伤口并不困难,就是有些麻烦而已,不过,许一凡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在处理完这些之后,原本脸色苍白的他,此刻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在煞白当中,还透露着一抹病态的潮红。
许一凡很累,真的很累,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在这段时间,他转战的地方高达数百里,体力的消耗还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心神的消耗。
此刻,许一凡很想倒下就睡,可是,他却强撑着没有睡去,反而是拿出地图,半坐半躺在床上,盯着地图,开始冥思苦想。
许凯歌的叛离,在许一凡这一番骚操作之下,已经沦为了孤军,在联合了石族、童真、秦之豹,外加上他自己的兵力,灭掉许凯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至于说燕王,在许一凡没有打赢这些战斗之前,燕王肯定会不惜代价的驰援许凯歌,但是,在这些战役结束之后,燕王肯定会选择放弃许凯歌的。
在沙堡镇战役打响之前,许一凡最担心的地方,不在于北宛城,而是凉宛镇那边,他担心蒯罡守不住凉宛镇,许一凡在跟隆良才作战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凉宛镇失守,他继续带着这百余人,在这方圆百里的地方继续打游击。
不过,现在看来,凉宛镇应该是守住了,虽然还没有消息传来,也没有发现敌人大军,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只要凉宛镇守住了,那许一凡的计划就彻底的成功了,虽然许一凡不知道蒯罡是怎么守住凉宛镇的,但许一凡很清楚,想要守住凉宛镇,蒯罡肯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一千五百人,现在剩下的可能还没有许一凡这边的多。
此番战斗下来,许一凡在东海城两年多,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底,就这么被打光了,许一凡很难受,比任何都要难受,更让许一凡难受和愤怒的是,这些人没有死在跟敌国作战的战场上,反而死在了跟自己人打仗的战场上,想想就觉得不值。
其实,许一凡在离开弓月城,却往凉亭镇的路上,许一凡就曾考虑过,要不要什么都不管不顾,直接带着三千奴隶军,从北蛮直接撤回东海城算了,管他什么西征军、西域联军、燕王军的,他们要打生打死,就让他们打好了,西北三洲要死了多少人,让他们去死好了,反正直接又不欠他们什么,他已经做到了一个参将该做的一切了,还要他怎么样?
这种想法,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许一凡,在抵达凉亭镇的时候,许一凡就想好了,他要离开这该死的西北,回到东海城去,他厌倦了眼下的一切,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还是选择了留下来,还是选择了继续作战,尽管他知道,一旦留下来,会死很多人,奴隶军会彻底被打没的,可他还是选择留下来。
许一凡这么做,不是因为他有多么高的情操,也不是他有多么高尚,他选择留下来,并不是为了西征军,也不是为了石族,更不是为了西北三洲的百姓,他是为了他自己。
在来康城的路上,许一凡就在想,不管未来怎么样,他做好他自己就可以了,现在自己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乱世来不来,天劫到不到,跟他许一凡又有什么关系,大炎王朝灭了,大不了他待在东海城好了,如果东海城也保不住,他远走海外总可以了吧。
在抱着得过且过,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许一凡一路从东海城来到了康城,然而,在抵抗康城的前夕,许一凡在岩门镇遭遇了一场围杀,那是许一凡距离死神最近的一次。
他面对人虽然不多,只有三百人,可是,对方不是武夫,就是修行者,而能够在这场战役当中活下来,跟死灰营战士的舍生忘死,还有其他人的拼死搏杀有关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许一凡的运气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