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授课何其重大,岂能由一武夫指点?”
宋九龄坐不住了,一早起来,便乘车朝皇宫赶。
想着定要劝谏皇帝,收回成命。
只是进入皇城后,他又改了主意,拉开车帘,说道:
“先去东宫。”
宋九龄是个严谨之人,决定先去核实情况,了解下那百户的深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有本事,还则罢了,若是当真如传言所说,老夫身为太师,定不能袖手旁观。”宋九龄暗忖。
“是,大人。”车夫闻言,调转了方向。
不多时,抵达詹事府,守卫见是太师车驾,赶忙通报,一名官员小跑着迎接出来:
“宋太师,您怎么想着来了?”
宋九龄吹胡子瞪眼:“老夫乃是太师,为何不能来?”
官员苦笑,解释说并非此意,说道:“太子眼下正在读书……”
宋九龄摇头:“不见太子。老夫听闻,陛下新委派了一名文学讲读,是个镇抚司的百户?可有此事?”
官员一怔,点头说道:“有的。齐讲读方才过来,下官将他送去文华堂那边了。”
已经来了?宋九龄意外,扭头重新上车:“去看看!”
车轮滚滚,又离开了。
……
……
秋风打叶。
房间内,当齐平似笑非笑,问出那句话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大儒们同时哑火。
感觉被打断了节奏……
背诵一篇文章毫无难度,但看齐平方才的意思,礼记这本书,恐怕都是滚瓜烂熟。
其余经典,大概也差不多。
这是大大出乎他们预料的,要知道,在这些读书人的印象中,武夫的形象是根深蒂固的。
齐平身上,也的确没有读书人该有的气质。
故而,没人想到他竟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在最初的惊诧后,几人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此人大概也知道以武人的身份进东宫会遭非议。
故而提早恶补过这些。
也许,提早便想过,用这一招堵住他们的口,可是,牛嚼牡丹,还是牛,不是人。
“为太子讲读,你莫非以为,只会死背书便可?读书不解,不如不读,你能教太子什么?写诗?还是如何倒着背书?简直可笑。”
短暂的安静后,另外一人打破局面。
齐平扭头看他,认真道:“算术。我比较擅长这个。”
角落里一名讲读官笑了,他恰好是教授算术的先生,摇头道:
“算学浩瀚精深,老夫苦学一生,也才不过粗通门径,不敢妄称精通,你也敢班门弄斧,九宫格可解?绳测井可知?勾股积矩,证法几种?”
齐平淡淡道:
“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七右三,戴九履一,乃九宫正解。井不知深几许,绳不知长几多,三折入井余四尺,四折入井余一尺,井深八尺,绳长三十六尺。”
顿了顿,又道:
“折矩,以为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既方之,外半其一矩,环而共盘,得成三四五。两矩共长二十有五,是谓积矩……而勾股证法,据我所知,不下五百之数!”
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那名太子算学讲读愣在原地,突然大声道:
“不可能!已知证法不过数种,哪里有五百之巨?”
齐平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不知,不代表没有。连道院经历部涂长老都知晓数十种证法,如此看来,你于算学一道,的确只是粗通,这般学问,不是‘不学无术,欺世盗名’是什么?”
算学讲读不信道:“你见过涂长老?”
在凉国,因为朝廷术法需要“天轨”作为中枢运转,故而,掌控天轨的那群人,才是这个时代算学领域的专家。
而涂长老,更是明面上的帝国算学第一人。
齐平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们的消息也未免太过闭塞。
他正想着如何解释,门外忽而走进来一名讲读,胳膊还夹着书,似是刚授课回来,只是不知在外头看了多久。
见气氛紧张,叹息一声,出场解围,解释道:
“这位齐讲读,先前几日,曾于道院授课,乃涂长老之师。”
涂长老……之师?
屋内,五人同时露出震惊的神情,这件事,他们的确不知。
第一个念头,便是不信,可说出这话的,乃是同为讲读的大儒,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可……怎么可能?
而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这少年如此年纪,便在一学问领域走到这等地步……
想到这,算学大儒踉跄着跌坐下去,面露苦涩。
不学无术?似乎……当真是一句实话了。
其余四人,亦失魂落魄。
门外看热闹的人们,也于此刻,陡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