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纤手展开细读,难掩讶色。
……
道院。
镜湖,危楼之上。
身披阴阳鱼道袍,长发黑白间杂的道门首座正如雕像般打坐,忽而,他睁开双眼,微微皱眉。
右手朝空气一抓,半块古朴银镜浮现。
镜中,水波般抖动,旋即,显出空寂禅师一张驴脸:
“道门高招老衲领教了,此事,我禅宗记下。”
说完,水波荡漾,人影消失。
??
道门首座略感茫然地望着银镜,心想这和尚发什么疯,莫名其妙。
“嗖——”
忽然,一只青碧色大葫芦坠下,白烟中,脸蛋酡红,剑眉星目的鱼璇机瞪大眼睛,打了个酒嗝:
“呵呵,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偷偷照镜子,不知羞……羞……”
噗通。
整个人醉倒在地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道门首座:“……”
……
……
镇抚司衙门,齐平乘车返回,快步抵达了后衙,于春风亭中,见到了正在喂鱼的杜元春。
“这么快就回来了?”杜元春坐在池塘边,诧异问道。
齐平擦了下额头汗水,拎起个马扎,坐在后者旁边,顺势接过递来的鱼食青花瓷碗,说道:
“不算快吧。”
杜元春笑道:“来回赶路不提,那空寂和尚,可不是那般好见的。”
齐平将一撮鱼食丢入池塘,引得鱼群争抢,扭头面无表情看他:
“您早知道大和尚不好见?”
消息传递的不可能这么快,所以坑弟师兄绝对预料到了。
杜元春笑呵呵道:
“禅宗与道门虽不算势同水火,但三百年来,互相争斗,关系如何能好?连带的,对朝廷也缺乏敬意,早朝上,连皇帝都没觐见,何况你这官差。”
齐平无语:“那您不提醒我。”
杜元春一脸认真:“因为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破局。”
我谢谢你啊……齐平想喷他一脸,但忍住了。
“说说,对方出了什么难题?怎么搞定的?”杜元春有些八卦地问。
这一刻,许是四下没人,他一点都没个三品大员的样子,倒更像是原本的江湖人气质。
齐平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说要坐禅,让我等着,结果给我骂了一通,就请我进屋了。”
“……”杜元春缓缓道:“我认真地在问。”
齐平扭头看他:“我也在认真回答。”
好吧,感觉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便宜师弟不会真把空寂骂了吧……不,这小子聪明的很,不会这样留人把柄,他到底做了什么?
……杜元春好奇死了,但又拉不下脸来直接问,默默想着,等会找人打听一番。
“所以,结果呢?他如何回答的?”杜元春问。
齐平轻轻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佛帖送过很多,没法追溯。”
杜元春皱眉:“你觉得这话真假?”
齐平摇头。
“假的?!”
“……不知道。”齐平无奈道:
“师兄你不会真觉得我见一面,就能洞察一位神隐的想法吧,反正,从神态上,我看不出端倪,但态度上,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太平静了,”齐平斟酌道:
“在我说出佛帖的时候,他表现出了适度的惊讶,恩,不太夸张,但符合人设,毕竟是禅宗高人嘛,养气功夫不俗。
但在我后头隐晦点明,此案关系甚大,有可能影响帝国与禅宗,乃至南方诸国的关系时,他表现的并不很在意。”
顿了顿,他说道:
“再结合早朝不觐见的事,呵,虽然不确定对方参与与否,但起码,这帮人并不很在意这个。”
杜元春陷入沉思。
片刻后,皱眉道:“这样么……”
坦白讲,齐平带回来的这个信号很不好,皇帝要调查此事,便是担心禅宗,乃至南方诸国与蛮族达成了一些利益交换。
倘若空寂表现的非常重视,那无论是真的,还是伪装的,起码都说明,南方诸国明面上并不愿意与凉国发生冲突。
而现在的态度,则表明,南方诸国对凉国失去了敬畏……当然,不能这般武断地推断,空寂不能代表南方诸国,最多代表禅宗而已……
“此事,还是要继续查。”杜元春想了想,说。
齐平喂着金鱼,说道:
“有点难,空寂可是神隐境,这种等级的高手,完全可以用超凡手段掩藏掉一切痕迹,我甚至都没法用逻辑去推理,除非从其他人身上尝试下手……我是说,如果其余人知道的话。在您看来,还有谁可能知道?”
杜元春想了想,说:
“诸国方面不好说,禅宗队伍里,其实空寂还不是地位最高的。最尊崇的,该是那位禅子,也许会知道,但对方被保护的很好,你也不用想着接近了,根本也不会见你。道战前,恐怕都未必会露面。”
“禅子?”齐平诧异道:“那是什么?”
圣子圣女一类的角色?他在心中进行着合理推断。
杜元春解释道:“你可知,禅宗的五境?”
齐平点头道:
“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听余千户简单说过,好似在三百年前,曾与太祖皇帝乃至道门首座交手过,但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应该还活着吧?”
杜元春摇头,说道:“那位早已死去,禅宗如今并无五境。”
死了?齐平吃惊道:“没有神圣领域,他们还敢与我们叫板?”
谁给这帮和尚的勇气?
杜元春神情复杂道:
“虽无五境,但传说中,每一代的禅子都是禅祖的转世,是修行的天才,寻常人难过的瓶颈,于他而言全不存在……只要觉醒,找回前世的记忆,便会立地晋升神圣领域,而道门并未否认这个传闻。”
卧槽……转世?
所以,那劳什子禅子,是当年那五境的转世身?没觉醒那种?
齐平吃了一惊,将瓷碗递给对方:“师兄具体说说?”
杜元春没接,摇头道:“此乃修行界极高层次的隐秘,我哪里知道具体。”
行吧……齐平有点失望,心想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找人打探下这方便情报,去书院找禾笙?去道院找鱼璇机?
“禅子多大?长啥样?”齐平好奇地问。
杜元春说道:“我没见过,但听礼部官员说,比你小一些,少年模样,穿红色僧衣,头顶有些短发,恩……气质很特殊。”
齐平听着这描述,脸色有些古怪,他很想说一句,这人他见到了,而且还跟自己打了招呼……
想了想,算了,他也不确定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齐平准备告辞,这案子短时间内无从下手,好在也不急,先观察着,有机会再说。
“对了,师兄你记得帮忙查一下那个妖僧,叫‘智嵬’的那个。”齐平补了句。
杜元春点头:“已经让江湖密谍查了。”
齐平点头,迈步离开。
……
……
回到“平”字堂口,就看到一大群锦衣正挤在门口。
不少人都是其他部门的,听着大嗓门校尉吹牛。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哎,当时齐平说完,那帮大和尚都傻了,寺庙的铜钟隆隆响,跟打雷似得……”
一群锦衣惊叹:
“这么厉害。”
“这说的什么意思?谁给翻译下?”
“那四境的空寂,都被说懵了?真的假的,感觉跟听书一样。”
乱糟糟,跟茶馆一样。
齐平脸一黑:“都干嘛呢!?散了!都散了!”
众人如潮水般散开,意犹未尽地被齐平赶走了。
“大家喜欢听……”大嗓门校尉讪讪解释,裴少卿撇开头去,洪娇娇仰头望天,装没参与。
齐平头疼地按着眉心,瞪了他一眼:
“都没事了?跟我巡街去。”
作为百户,他身上也有衙门摊派的任务,近来京都城内九州修士汇聚,镇抚司多了项巡查的活儿。
完不成扣绩效,齐平还是挺在意的,当即领着众人,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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