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院中,老僧语气中带着感慨意味,看向齐平的目光也极为复杂。
二人首次见面是在雪山,当时,这个少年给他留下的印象算不上太美好,毕竟直接索要报酬,多少有点跌份……
然而不久后,雪山深处的动静开始令他重新审视那对“师徒”,直到抵达京都,才确凿了身份。
而后的棋战、道战,他都在场,心中只有赞叹。
当齐平念出“本来无一物”那句,这位禅宗苦行僧禅心动荡,险些失守,只觉过往数十年的苦修,都没了意义般。
“大概,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被道门首座收下吧。”他曾不止一次想着。
而此刻,双方却在镇抚司中相见。
……
“智善大师有礼了。”齐平面露笑容,很客气,仿佛上午那个当众击败禅宗的人不是他:
“雪山一别数月,未料想,竟有缘再见。”
语气唏嘘。
智善收回思绪,说道:“老衲也未想过,当日所见之少年,竟如此大放异彩。”
“您捧了。”齐平笑了笑,寒暄过后,直入正题:
“大师可知,为何将二位请来?”
智善平静道:
“杜镇抚寻到我师徒二人,只言有一桩案子牵扯,却不知具体。我师徒在雪山修行已久,实在不知,哪里触犯了凉国律法。”
齐平点头,迈步也在桌旁坐了,这才神情认真了几分:
“的确与一桩案子有关,不过倒并非二位犯下,否则,我们眼下也不会在这里说话,而是在那边了。”
他指了指诏狱方向。
智善愈发困惑:“那是所为何事?”
“大师可识得‘智嵬’和尚?”齐平开门见山。
智善愣了下,有些触动:
“那是老衲师弟之一,曾经一道修行,只是后来,以为一些变故,他离开了禅宗北上,此后,便不知所踪了,莫非,是他在凉国内犯了事?”
齐平点头,表情很严肃:
“是的。恩,具体不方便细说,但智嵬和尚的确牵扯到了一件案子里,请二位过来,也是想询问下有关于智嵬的事。”
智善摇头:“师弟离开多年,贫僧不知他后面所生之事,恐无法帮到施主。”
齐平笑道:“可以理解,那大师起码可以说说知道的事。”
智善犹豫了下,点头:
“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智嵬并无父母,乃是一弃婴,后被寺庙一位尼姑养大,自小性格孤僻,却展露出了过人天赋,故而被选入金光寺修行佛法,贫僧须长几岁,智嵬入寺时,我已修行数年,故而代师教了他一阵,只是寺中生活,枯燥乏味,却也的确没什么可讲。”
金光寺!
齐平敏锐捕捉到这个词,压下心中悸动,故作惊讶:
“原来大师出身金光寺,若我未记错,空寂禅师便是金光寺住持吧。”
智善点头:“是。”
齐平眯着眼睛:“那后来,智嵬为何离开了禅宗?”
闻言,智善叹息一声,摇头道:
“此事……说来并不光彩,智嵬为人孤僻,性子偏激,在寺中多年,屡屡与人交恶,故而,虽其修行天赋颇佳,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许是心中不平,当年曾偷偷潜入寺内盗读武技,被当年还是执法长老的空寂师叔发现,逐出师门。”
原来如此!
齐平脑海中,迷雾散去,终于解开了心头疑惑,当初在诏狱,审问妖僧时,他便很奇怪那和尚怎么确定佛贴气息源于空寂。
却不想,竟是还有这一遭背景故事。
唔,这么说,智嵬告诉我这一切的行为也有了解释。
一个是他性格如此,既然自己废了,便拖人下水,第二,则是他与空寂有过节……齐平恍然大悟。
旋即,又意识到第二个问题。
“所以,两人是相识的……可我去净觉寺查案时,曾当面问过空寂是否知晓‘智嵬’此人,回答是不知……
忘了?不,一名神隐境记忆力不会这么差,而且,智嵬在金光寺修行那么多年,后被逐出,岂会忘记?”
齐平思绪闪烁,眸光陡然锐利:
空寂在说谎!
“齐施主?”旁边,智善见他走神,呼唤了下。
齐平回神,面色如常,笑道:
“不好意思,想起了一些事,恩,多谢大师解答,没有其他问题了,不过二位可能还要稍坐一阵,我得去禀告上级,才好放二位离开。”
“阿弥陀佛,”智善并不异议,只是犹豫了下,问道:
“敢问,我那师弟如今……”
“死了。”
智善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
院外,齐平走出,守门锦衣忙关上大门。
余庆看了他一眼:“如何?”
齐平严肃道:“有些收获,我得去见下司首。”
余庆点头,并未跟随,二人虽是直属上下级,但齐平身份特殊,两人日常相处更像是平等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