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平懂了,眉头紧皱,他昨天还好奇,这兵法如何试探,坐而论道?
今天才明白,有更直接的方法。
这也足见佘先生的自信了,毕竟,若是模拟输了,鹰派的信心也会受挫。
兵部如何应对?能赢吗?
齐平扭头望向上首,有些担忧。
这时候,宴会上,很多对兵法不甚了了的,也被身旁人告知了兵棋用处,不禁脸色微变。
“这妖族好生可恶,好心好意请他们赴宴,竟这般行事。”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席间的安平郡主恼火不已,暗暗为朝廷加油鼓劲。
“兵部麻烦了。”
书院所在区域,陈伏容坐在席上,两撇小胡子抿成了直线:
“兵棋推演既考验对兵法的理解,掌握,指挥的能力,又考验计算力,对方乃是妖族,神魂比凡人强的多,更何况,这一局明显是‘战役推演’,若是镇守北方的威武公爵在还好,可坐在这里的兵部官员对妖族了解太少,一旦对弈,会很吃亏。”
陈伏容本就在北方军任职,登时察觉出麻烦。
六先生席帘攥着折扇,满脸焦躁:“既如此,你也过去帮忙参谋如何?”
陈伏容苦笑:“我虽在军中也挂名将军,但并不擅长领兵统筹。”
席帘问道:“那秦关呢?”
陈伏容:“那货就是个武痴,每次作战都抛下士兵,自己上,打完了喊手下的士卒去清扫战场,还不如我呢。”
“……”席帘叹息一声,目露忧色。
道院席位,东方流云眼巴巴望着,一头雾水。
他个道士,对兵法毫无概念,想了想,扭头看向师姐,就看到草鞋少女盘膝在食案后,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快意。
……
沉默中,五官硬朗,蓄着胡须的兵部尚书起身,淡淡道:
“请。”
没有迟疑,或者说,早在赴宴前,这位兵部统帅便已做好了准备。
说话间,兵部尚书迈步,径直走向地图中,属于北方军的一侧。
佘先生耳垂上两条小蛇也欢快地游动起来,迈步,神情认真地走到妖族一侧。
二人席地而坐,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张张食案后,无论使团,还是朝廷,所有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屏息凝神,将视线投向二人。
明白,这一轮兵法的较量,很可能影响到最终的谈判。
偌大的宴会场,鸦雀无声,殿外,仿佛天有所感,这时候,那堆积了大半个上午的灰云,突然纷纷扬扬,落下雪来。
大雪飘扬,满院寒梅,暗香浮动。
有风吹入大殿,那垂挂下来的幔布轻轻摇曳,齐平身旁的火盆里,木炭被风吹得一阵猩红。
他的一颗心,也蓦然安静了下来,专注地望向场间二人,落在那地图与棋子上。
地图上划分出一个个格子,每一个格,都代表着固定的距离。
那些“棋子”,应名为“算子”,代表着固定的兵卒、器械、车马等。
旁边还有一枚骰子,用以模拟随机事件。
这时候,那名妖族出列,详细宣读了模拟规则,齐平竖起耳朵听着,将其记在心中。
兵棋模拟有战略、战役、战术三个等级。
这一场,是妖族攻打北境关口的“攻城战”,战役级推演。
“开始。”
随着“令官”宣布,佘先生率先抬手,将一枚算子朝前推出一格。
“攻城。”
一袭绯红官袍的兵部尚书面无表情,亦推动一枚算子。
“守城。”
……
“啪。”
“啪。”
“啪。”
……
宴会场安静下来,屋内火盆里,木炭静静燃烧。
殿外,大雪越来越大,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
京都里的百万平民不会知道,一局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命运的棋,正在京都梅园中上演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每一步决策都极慢,佘先生再无张扬,只有认真专注,兵部尚书更仿佛沉浸于假想的战役中。
两位这个世界上的兵法大家,只在这方寸之间,却施展出了毕生所学,浑身解数。
棋盘上,妖族战士狂攻猛打,每一步,却都自有章法。
兵部尚书则竭力防守,利用手中兵力,穷尽一切,试图将北境防线打造的固若金汤。
每一次换子,都意味着至少成百上千的战士死去。
每一次攻防,都是指挥技艺的碰撞。
每一次思考,都决定着战役的走向。
一道道目光,黏在那方寸间的地图棋盘上,靠得近的,几乎人人将手攥成了拳头,呼吸急促,时而焦急,时而欣喜。
远些的,则只有满心的焦躁,时间从未如此难捱。
安平郡主安静地坐着,粉色的裙子如花般披洒下来,她的位置不错,但她看不懂棋局,只能通过“算子”多少来衡量局势。
起初还兴致勃勃,但看了一阵,便觉得无聊起来,不禁抬起头,习惯性地望向大殿门口,镇抚司的食案。
旋即,她愣了下,只见,在所有人视线之外,一袭锦衣的少年,正一手托腮,凝视着棋局变化,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击,脸上的表情,并未如其余人一般,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改变。
而是……渐渐的,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来。
“要遭,局势不妙。”
“这样下去的话,兵部尚书要守不住了啊,这妖族兵法大家,的确有些本领。”
齐平凝视着脑海中推演出的战役结果,有些凝重,也有些……古怪。
“只是……这兵棋……”
“似乎,也并不是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