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当黑夜降临,齐平再次化身“赵公子”抵达金风楼船,考虑到昨夜的事,这并不会显得突兀。
挥舞圆扇的老鸨愈发热情洋溢,齐平同样更适应了风月场所的气氛。
席间,客人们果然交谈起了朱温身死的案子。
一位冉冉升起的三品大员,在新君登基不久的节骨眼,被刺杀身死,这无疑是件大事。
尤其是凶手留下的“仇”字,更让很多人联想起了去年曾风靡一时的案子。
“莫非是去年的案子并没未结束?”
“不会吧,那林国忠的冤案已经平反了,依我看,是那朱大人近来得罪人太多了,啧,诏狱里关了多少大人物?他又不是杜元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有理,皇帝陛下恐怕要大发雷霆了,我听说,已经责成三司审案……可惜,齐爵爷不在了,不知那凶手是否能寻到。”
客人们热烈议论,却又灵活地没有“深入”。
“赵兄,你觉那凶手会是何人?”一名年轻客人看向齐平。
齐平端着酒樽,欣赏着琴音,摇头说:“今夜,只谈风月。”
“哈哈,赵公子说的好,只谈风月。”屋内众人皆笑。
……
茶围散去,出手阔绰的齐平再次得到了留宿的机会。
房间里,肌肤雪白,容颜娇媚的香凝坐在床榻上,捏起葡萄,塞入躺在她大腿上的“赵公子”嘴里:“啊~”
齐平咀嚼着葡萄,感受着颈后的温软和弹性,眼神看似落在轻薄衣衫下,实则有些走神。
“公子在想什么?”香凝鼓起嘴,问道。
齐平眸子恢复焦距:“睡吧。”
香凝愣了下,脸一红,正要说怎么这般心急。
下一秒,精神便被后者漆黑的眼眸慑住,打了个哈欠,软软倒下。
齐平坐起身,没理会身旁的软玉美人,手一抬,取出镜子,继而,从镜中抽出一张朝廷的过期的“官报”,上头是一份官员任免的公示。
这一刻,他如同一名猎人,在选取猎物。
……
……
接下来几天,整個京都风起云涌,就在朱温遭遇暗杀的案子还没有进展的时候,又一个清晨,第二名死者出现。
那是户部新上任的一名郎中,被发现的时候,死在了自家的卧房里,整个人保持着坐姿,望着门口,同样的死法,同样的“密室杀人”。
三司官差第一时间赶到,在看到那用毛笔蘸着鲜血,题在墙上的“仇”字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下来,是第三名死者。
然后,是第四名。
正如邢明预料的那样,模仿“血仇案”不是巧合,朱温的死亡,的确只是一个开始。
一时间,整个京都轰动,小道消息疯传。
三司头顶的压力愈来愈大,然而任凭他们如何追踪,调查,都始终未曾找到凶手的踪迹。
以至于,整个京都官场人人自危,凉国立国三百多年,从未有过这般密集的刺杀。
那藏在暗中的凶手,仿佛成了一柄悬在百官头顶的刀子。
又一个清晨,当阿七背着新鲜出炉的报纸,跑到熟悉的茶楼时,就听到食客们热切的议论。
“听说了吗,又死人了,第七个了。”
“凶手还没抓到?这偌大京都,离开了齐公子,莫非再无破案高手了?朝廷大员被接连刺杀,偌大朝廷却束手无策,这等事,简直闻所未闻。”
一名富商打扮的中年人说道。
旁边,一名熟客说道:
“这绝对不是针对官员的复仇了,没看报纸上说了么,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袭杀,凶手是金帐王庭和威武国公派来的杀手。”
一名老人幽幽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死去的官员,都是近来升迁了的。”
众人一愣,若有所思。
阿七从茶馆走出来,心中惦念着这件事,一路卖报,发现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有人愤慨敌人可恶,三司无能。
有人讳莫如深,低声议论。
“卖报~新出的官报~”
阿七一路穿街过巷,吆喝着。
前些日子,随着朝廷局面渐渐平稳下来,而官报质量极差,远不如六角书屋的京都晨报可读性高,故而,报纸的销量下滑。
可这几天,随着“血仇案”掀起热议,很快就能卖完。
当布包干瘪下来,阿七拿着齐平给的钱,买了早饭,小跑回了东城里,那个僻静的院子。
……
“先生。”
阿七走进院子,就看到书生打扮的齐平,正靠在竹椅中闭目休憩。
齐平“恩”了一声,睁开双眼,看到阿七将早饭与留下的一份报纸递过来。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男孩应该休息一阵,然后在齐平引导下,在旁边练习那套古怪的呼吸法。
他已经发现,随着练习,自己的力气,精神都在变好。
然而,今天阿七并没有开始吐纳冥想,而是看了齐平一眼,说道:“先生,昨晚又死了个官。”
“是吗。”
“城里官差更多了,都开始巡查外城了。”
“哦。”
阿七望着先生平淡翻看报纸的神情,没再说话,开始冥想,只是脑海中一直想着许多事。
随着接触的时间更长,他愈发觉得先生不同于常人了。
不只是那“修身养性”的呼吸法,还有,先生自称是来科举,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或者不在家里。
生活在贫民窟的男孩并没有将那些死去的大官与先生联系起来——那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他只是觉得,先生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不由愈发好奇起来。
“你的心不静,”齐平说道,“回去平复了心情再来。”
阿七睁开双眼,羞愧地“恩”了声,离开了。
等人走了,一代从镜中走出,看着他:
“虽说可以催眠,但你这样不加掩饰,迟早也会被人察觉异常,你就那么自信,不会被查到?”
齐平将手中的报纸折叠起来,丢在桌上,说道:
“您也知道,我回京都的目的并不是一直用新身份隐藏着,在东城,也只是落个脚,再过几天,这个身份也用不到了,至于怕不怕被查……”
他自信地笑了笑:
“京都办案最厉害的是邢明,我已经留给了他线索,以他的能力,应该已经察觉了,恩,希望他足够聪明吧。”
一代院长表情复杂,为那个素未谋面的捕头默哀了一秒。
如果说,齐平才是京都最厉害的“神捕”,那么当他成为“罪犯”,会怎样?
“你接下来杀谁?”
一代看到齐平取出那张用毛笔画满了线条的旧报纸,不由问道。
齐平摇摇头,说道:
“先等一等,那些官员都学聪明了,要么是躲在衙门不出来,要么是请了护卫,甚至捏着朝廷术法等我,虽然还是能杀,但没必要。至于接下来,我得做点别的安排了。”
……
京都府衙,议事堂内。
府衙、刑部、都察院的官员齐聚一堂,气氛压抑,空气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又死了一个。”刑部尚书脸色极为难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外头市井中都在质疑朝廷无能。”
都察院左都御史摇头说:“关键是人心,朝堂人心惶惶,如何是好?”
这些天,三司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案件却迟迟没有进展,三司衙门心急如焚。
官场老油条京都府尹叹了口气,说道:
“还是先说案子吧,今日将诸位请来,便是汇总线索。”
他望向京都府捕头邢明:“给各位大人说说吧。”
“是,”邢明起身,道:
“汇总几起案件,从作案手法,老练程度上,基本可以确定,凶手极为谨慎,计划周密,大概率为修行者,然而,我等从不同现场获取的少数线索,却都彼此冲突,部分证人证言,互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