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平于午门外大开杀戒稍早些时,华清宫内,被禁足的长公主迎来了消失数日的安平。
当初“讲经大会”后,永宁返回皇宫,仍旧受到限制,无法随意走动,只有安平经常过来,与她说些外头发生的事。
然而自从前两日,那场大雨后,安平便没再过来。
永宁起初没在意,但渐渐的,察觉出不对劲来。
尤其今日,不知怎的,醒来后便心神不宁,在书房里看书,也死活看不下去,听到安平求见,忙道:
“快请。”
不多时,一袭披着素色白裙的娇小身影走了进来。
几日不见,那活泼欢喜的脸上没了笑容,眼中没了神采,如同一朵枯萎的小花。
“怎么回事?”永宁大吃一惊,丢下书,忙问道。
却见安平郡主默默走了进来,失魂落魄的样子,惨笑了下:
“我父王走了。”
“什么?”永宁愣住。
接着,在安平的沙哑声线的描述下,她终于得知,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
陈景被刺……为防消息扩散,安平也被禁足,直到今日,将要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她这才解除了禁令。
哭了数日的安平想要找人倾诉,下意识便来了这里。
“永宁,我知道你恨他,可是……我没父王了。”
安平说着,泪水决堤而下,突然扑在他“姑姑”怀里。
长公主下意识抱着她,轻轻拍打,感受着安平抽噎时,身体一颤一颤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以为自己会欢笑,但当唯二的两个“兄弟”先后死去,她只觉空落落的。
一股强烈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安平还可以倚靠着她,可她又能倚靠谁呢?
这时候,突然,奇异的轰鸣声响起。
一大一小,两个皇女抬起头,彼此抱着,望向门外天空。
只见,硕大无朋的光罩升起,然后,还没等她们回过神来,便听南方传来“咔嚓”巨响。
那金色的光罩,仿佛破碎了一块,层层庞大的涟漪,从南方城门方向荡开。
喊杀声远远传来。
“这……这是……”
安平哭的心力交瘁,突然被打断,情绪都不连贯了。
就见永宁满是书卷气的脸庞上,难掩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金銮殿上。
“护驾!护驾!”
小皇帝大声叫嚷着,浑然没有帝王该有的静气,只是在大声重复,他从民间戏文里学到的词。
齐平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只是相比于朝堂诸公,他听过的版本大多是民间谣传。
在那些传言中,齐平被描绘的无比强大。
此刻,更听到“打进来了”,登时唬的六神无主,慌了神。
“母后,救朕,救朕。”
他见无人应答,又去拉旁边的王妃。
美艳王妃又惊又怒,这私生子不学无术,性情恶劣,偏生还没登基,一口一个“朕”,令她极为不满。
可这时,还是强作镇定,看向下方,颤声问:
“只他一个?他只是三境,怎么能……”
那禁军道:“不是三境,那齐平……他……恐怕已是神隐了!”
轰。
这时候,殿内群臣才终于回神,脸色惨白,他们当然知晓神隐意味着什么。
来不及想,齐平究竟如何做到的,一名大臣慌张道:
“禁军……禁军……”
这时候,他们甚至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显然,若非禁军阻拦,这时候齐平已经到了。
“神隐……神隐……”
新任吏部尚书晃了晃,心中生出恐惧,问道:
“道院和禅宗强者何在?怎会任凭他以下犯上?”
说完,他自己便反应了过来……是了,当初夜宴,双方不也没有插手……
“肃静!”
突然,一声暴喝声响起,乱糟糟的大殿安静下来。
只见,黄镛须发颤抖,脸上显出一丝狠色,“都听我安排!”
这一刻,这名宦海沉浮数十载的权臣,第一个冷静下来。
他没有浪费时间,当即扫过众人,指着一侧手持鞭子的中年宦官,拉过来飞快叮嘱了几句,然后又与王妃说道:
“宫中高手虽多,但那齐平敢来,定有把握,为今之计,只有速速带殿下去道院,取回传国玉玺……”
他迅速判断出形势,殿中一群老弱妇孺,战力为零,齐平此刻闯入,定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只要能趁乱,将陈允送走,便有转机。
王妃此刻心乱如麻,下意识点头,将小皇帝交给那名太监,从侧门出了大殿。
其余人则留了下来,黄镛这是从当初夜宴,齐平趁乱带太子逃跑获得的灵感。
等小皇帝走了,黄镛又命人关闭殿门。
“首辅大人,咱们也跑吧,那凶神若杀进来,我们……”一名大臣急了。
黄镛红着眼睛,气喘如牛,突然生出一股子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眼下的一幕,不正是夜宴重现?只不过,站出来的,不是张谏之,而是他。
仿佛宿命。
“留下!”黄镛歇斯底里吼道。
“可是……”
黄镛突然一巴掌抡过去,将那名大臣打的哀嚎一声,难以置信的眼神。
在众人眼中,此刻的黄镛仿佛暴怒的老狮子,与往日大相径庭。
众人不吭声了,大殿里一时寂静的吓人,所有人都忐忑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殿门。
有人祈祷那齐平被禁军打退,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此刻显得无比缓慢,他们起先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但后来,却渐渐消失了。
外头,竟安静了下来。
“结束了?”百官心头生出期翼,那齐平莫不是死了。
然而下一秒,紧闭的殿门猛地震动了一声,仿佛被撞击,裂开口子,有零散的阳光照进来。
“砰!”
旋即,那沉重殿门豁然打开,强烈的阳光从外头宣泄进来,百官惊呼着,纷纷抬起袖子,挡在眼前。
隐约看到,强光中,立着一道人影。
右手提着一把战矛,左手中,拎着一颗好大头颅,还在滴血。
人们渐渐适应了光线,只见殿外,那偌大的午门广场上,已是伏尸遍地。
硝烟弥漫,仿佛“昨日”。
“咕噜噜。”
那人影将手中头颅朝前一丢,沿着金銮殿的绣花地毯朝前滚去,直到停下,才看清,赫然是“阿大”的,瞪圆了眼睛,涂满了鲜血的首级。
寂静。
“啊!”
惊恐尖锐的喊声猝然爆发,随着那头颅投下,百官宛若沸腾的湖水,朝四面八方退散。
每个人脸上,皆是惨白。
“齐……平!”不只是谁,率先喊出了这个名字。
门口,齐平笑吟吟望着众人,说道:
“好生热闹,只是这大朝会,怎么没人请本爵爷过来?”
鸦雀无声。
齐平手中战矛朝地上划过,刺目火星溅射,笑道:
“既没人请,那本爵爷便只好不请自来了。”
“齐平!”黄镛迈步走出,没了愤怒,只有平静:“你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齐平听笑了:
“我当时谁,原来是你这条老狗,除夕那天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杀你,今天杀倒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