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一下,祝青女士在吗?”
君修言和郑昭羽站在一家名为“阿青面馆”的小餐馆门口,朝里头喊道。
这家小餐馆打扫得窗明几净,令人一看就心情愉快,然而门可罗雀,竟一个客人也没有。
君修言喊了好几声,总算从后厨出来一个人。却不是老板,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两名选手,低声问:“你们找我妈妈有什么事?”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郑昭羽说:“我们是参加网络真人秀《谁是通灵王》的选手,想向你妈妈打听一些事情。”
说完他朝男孩莞尔一笑,试图用他那让万千少女痴迷的笑容打动男孩。
男孩却全然不为所动。郑昭羽的笑容似乎还起了反效果,他看向年轻人的眼神越发提防和抵触。
“我妈妈不见人,你们快滚!”
“小轩,怎么能跟客人这么说话?”
男孩的声音被一个沙哑的女声打断。
从后厨中走出一名穿围裙的中年女子。她把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不停在围裙上擦着手。君修言注意到她左侧额头上有一个小伤口,像是在什么地方磕破了。
“小轩,回去写作业。”她用斥责的语气对男孩说。
男孩撇撇嘴,低着头从妈妈身边跑过,一溜烟消失在了后厨门口。
女子转向郑昭羽和君修言,勉强地笑了笑:“那是我儿子,他还小,不懂事,你们别跟他计较。”她急忙拉出椅子请两人坐下,“我就是祝青。旅泊公司跟我打过招呼说,说可能有人来采访,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快点儿问完……”
她说话急促,时不时往门口瞄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人光临。
“摄影师在外面,可以让他进来拍摄吗?”郑昭羽问。
“不、不要……”祝青像是被这个提议吓到了,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瑟缩起来,“我愿意回答你们的问题,但是我不想上电视……”
“我们是网络综艺,不是电视……”郑昭羽嘀咕。
君修言瞥他一眼。反正人家的意思就是不想抛头露面,电视和网络差别很大吗?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尊重您的意思。”君修言盯着祝青额头上的伤痕,“您这伤是溺水时候碰的吗?”
祝青下意识地按住额上的伤口,眼神躲闪:“不是的,是我前几天不小心磕破的……这跟溺水事件无关。”
“哦……”君修言狐疑,“那您能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那是大约一个月前的夜里,”祝青语速飞快,“我和我老公在河边散步——我们结婚后经常去河边散步。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好奇地走过去瞧瞧。谁知水里突然冒出一道黑影,抓住我的脚踝就把我拖进了河里……”
她所讲述的情形和梅小稻的遭遇大同小异,都是被一道神秘的黑影拖进了河中。
“那你老公也落水了吗?”郑昭羽问。
祝青点头:“我后来被好心路人救上岸,看到我老公也浑身湿淋淋的躺在岸上,这才知道我们两个都……”
“那你们落水之前,是否做过一些事情,比如,呃……”君修言想起梅小稻落水前,她男友正准备向她求婚。他忽然有了一个没来由的想法:落水的契机,是否和男女亲密关系有关呢?
祝青连连摇头,君修言注意到她神色慌张,仿佛在惧怕什么。
“没有,我们什么都也没做,只是普通地散步而已……”
小面馆外突然响起一个尖利的男声:“你干嘛拍我家的店?你是谁?电视台记者?”
祝青霍然起身,撞到了桌子,桌上的筷筒都被撞翻了,筷子散落一桌。她直勾勾地瞪着门口,五官扭曲起来,好像门外的来人是一个只会在她噩梦中出现的怪物。
祝青的儿子小轩从厨房跑出来,一把抱住妈妈的腰。但他的架势不想是因害怕而寻求妈妈的庇护,反倒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保护妈妈一样。
君修言不等郑昭羽起身,就弹簧式的跳起来,冲到小吃店外。
一个剃着平头、高大魁梧的男子正揪着摄影师的衣领,用力摇晃。他穿着灰扑扑的夹克和牛仔裤,裤脚上沾着些许污渍,看上去像是呕吐物。他整张脸都红彤彤的,整个人散发出浓烈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你在拍什么?不准拍!我叫你不准拍你他妈是没长耳朵啊?”说着他伸出手便要去抓直播设备。
君修言上前一把推开男子,护住摄影师。
“我们是参加真人秀直播的选手。你是谁?”他嫌恶地打量着男子。
“我是谁?”男子怒极反笑,好像君修言提了一个愚不可及的问题,“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他妈又是谁?”
君修言皱起眉。小面馆打理得井井有条,他还以为老板一定是个勤快而严谨的人,怎么会是这种酒鬼?
祝青跑出面馆,用力推开君修言和浑身酒气的男子。她抱歉地冲摄影师笑笑:“这是我老公,他喝多了点,让你们看笑话了……”
“滚!男人讲话你个娘们插什么嘴!”
男子一把推开祝青,她倒退着踉跄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个跟头。君修言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扶起来。
不等祝青感激君修言,男子又怒发冲冠。
“你手往哪儿摸呢?那是我老婆!”他冲上前想给君修言一拳,后者脚步轻移,灵巧地躲开了。
男子一拳挥空,惊讶地看着已移动到数步之外的君修言。
“你……有本事你别躲!”
直播间中的观众已经炸开了。先前摄影师一直待在面馆外,观众们不知道君修言、郑昭羽和面馆中的人说了什么,只能盯着面馆前的街道,就这样无聊地过了好几分钟。忽然便蹿出来一个酒鬼,对着摄影师大吼大叫,甚至还对前来劝架的女子动手。
【这男的什么玩意儿啊!君哥上啊!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那男的明显喝多了,酒鬼闹事能不能报警啊?好怕小君小羽他们受伤!旁边还有女人和小朋友呢!】
【该不会那男的真是这家面馆的老板吧?难怪生意这么冷清,谁敢来这个地方吃饭?】
【君师傅,切他中路!】
男子横冲直撞,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一样猛扑向君修言。后者固然年轻,但也是从小学习道家武术长大的,男子看似凶猛的动作,在他眼里就跟慢动作差不多。他轻轻松松避开男子的冲撞。男子扑了个空,惯性让他冲出去好几米才停下来,回头又想给君修言一拳。
拳头刚刚挥出,君修言便侧身避过,一手抓住他手腕,另一手揪住他衣领,接着他猛冲的动力,一记过肩摔便将男子摔了出去。
男子像只皮球一样滚了好几滚才停下来,刚好停在祝青面前。祝青捂着嘴,两只眼睛惊讶地瞪大。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向来横行霸道的丈夫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君哥干得漂亮!哈哈,太解气了!】
【想不到君哥身手也如此了得,他们修道的都要顺便学武功吗?】
男子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恶狠狠瞪着君修言。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青年的对手,对着他发狠只会自取其辱。
但他心里的那股怒火怎么也无法熄灭,必须找个口子发泄出来!
他的目光转向了身边的祝青。
“你跟那个小白脸是什么关系?!”他一跃而起,揪住祝青的头发。
祝青疼得大叫起来,挽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他直接扯散了。
“他们是搞直播的,来……来调查溺水事件!”
“胡说八道!你是不是跟这个小白脸搞上了,故意叫他们来让我难堪?你这不要脸的臭□□,给我戴绿帽!□□狗!就想去卖是不是?跟那些女人一样看见男人就发骚是不是?”
他满口污言秽语,一巴掌扇向祝青的脸。祝青惨叫,脸颊飞速肿了起来。君修言目瞪口呆,那可是他妻子啊,他怎么能动手呢!
“你给我住手!”君修言上前一把拉开男子。祝青哭哭啼啼地躲到一旁。小轩从店里跑出来,抱住妈妈,母子俩相拥在一起抹眼泪。
“我教训我老婆,关你屁事!”男子满是酒气的吐沫飞溅到君修言脸上。
“哪条法律规定打老婆合法了?我只知道故意伤人违法!”君修言手上用力。男子只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剧痛,就像要断掉似的,但不论他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
“啊!杀人啦!”男子见打不过君修言,干脆开始耍赖,“救命啊!奸夫杀人啦!”
君修言的耳朵都要被他吵聋了。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也不打算跟着男子纠缠,一掌劈在他后颈处。男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的身体仿佛一堆被酒精浸过的肥肉。
祝青倒抽一口冷气,惊恐万状地望着君修言。
“你放心,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君修言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真是的,他手都肿了。“要不要我们帮你报警?要是警察问起来,我们都可以当你的证人。”
【对对对!我们全都是证人!是那个酒鬼先动手的,君哥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他还打老婆呢,这是明目张胆的家庭暴力啊!】
【怎么不直接打死呢?这种人渣活着有什么意义?】
【喂,那样君哥就违法了,你也替君哥想一想嘛!】
祝青感激地看了君修言一眼:“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他经常对你动手吧?”君修言指着祝青额头上的伤痕,“大姐,或许我不该多嘴,但是你遭受家庭暴力,完全可以离婚。何必受他的鸟气?”
“我……”祝青垂下头,“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君修言差点儿被她气死。什么叫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你自己不硬气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大姐,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我们这些外人就不插手了。今天多谢你接受我们的调查,再见!”
他回面馆里拿起丢在那儿的资料,对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郑昭羽使了个眼色:“走吧,去调查别的人!”
两人带着摄影师离开面馆。他们注意到冷清的小街上,家家户户的窗户中都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街坊邻居看在眼里。
他们肯定早就知道那男人经常对妻子使用家庭暴力吧?但那男子动手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是冷漠吗?还是畏惧那男子的力量?或者他们曾经帮助过,但都因为祝青的“怒其不争”,最后放弃了?
君修言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摄影师苦笑:“君哥,我们在直播呢,注意言辞。到时候官方版里这段大概要消音。”
“当初水猴子怎么不干脆淹死那男的算了?”君修言嘟囔,“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君哥,这段要直接剪掉了……”
突然,君修言的后腰被什么人撞了一下。他以为那酒鬼男醒过来了,过来找他麻烦,一回头却发现冲撞他的是祝青的儿子小轩。
男孩一脸阴郁地瞪着君修言,恼火地推了他一把。
“都是你的错!”
君修言大感莫名:“我干什么了我?”
“你们刚才根本不该对爸爸动手!你们拍拍屁股就能一走了之,等爸爸醒过来,只会变本加厉欺负妈妈!”男孩说着眼眶红了。
【这小鬼怎么是非不分啊!君哥明明好心帮忙,他反而责怪君哥!】
【呵呵,不去责怪加害者,反而责怪见义勇为者。这神逻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唉,你们也别怪小朋友,生长在那种环境里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又不能离家出走,又不能说服父母离婚,只能屈服于父亲的淫威了。连他妈妈都不敢反抗他爸爸,一个小孩又能做什么?】
【就不指望他反抗了,但起码也别指责挺身而出帮忙的人啊!这样下去谁还会帮助他们家?】
小轩说完这一句,扭头就跑,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君修言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攥紧拳头。
郑昭羽刚才因为害怕卷入争斗,一直在一旁观战。现在他才想起来,自己的表现远远输给君修言。观众搞不好要说他是缩头乌龟呢!
为了挽回形象,他摆出好好先生的表情,安慰君修言:“修言你别生气,那孩子年纪小,三观还不成熟,才会说出这种话。等他长大,自然就明白事理的。我觉得我们不能对祝大姐的遭遇坐视不理。等节目结束后,我们试试报警或者帮她联络律师吧!”
君修言却沉默不语。
刚才小轩撞他的时候,悄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手中。
或许是害怕父亲发现,才出此下策的吧?
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让那孩子连说都不敢说,只敢用这种方法隐晦地告诉别人?
君修言打开资料,假装阅读上面的文字,实际上将纸条夹在文件中借机查看。
纸条上用小学生歪歪扭扭的稚嫩字迹写着:大哥哥,如果你想调查ni水(因为不会写“溺”字,只能用拼音代替)事件,就在晚上9点到青河镇码头买船票,暗号是“我要买去河心岛的定时渡轮船票”。
君修言眯起眼睛。
好家伙,他以为自己在拍《走近科学》,怎么拍着拍着就变成了《谍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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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