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大明宫
崇平帝自含元殿散朝出来之后,在戴权等一众内监的陪同下,消瘦、凹陷的脸颊上难掩激动,仍有几许酡红如醺的异样红晕,因为心绪激荡,就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西北大捷,青海和硕特蒙古主力尽丧于汉军之手,女真亲王岳讬被活捉,青海局势大定。
湟源、海晏两城收复只怕已经进行在收复了,只是子钰不是严烨那等微功勤表的性子,可能待局势平稳以后,才会有新的军报传来。
念及此处,崇平帝吩咐说道:“戴权,去锦衣府让人问问,让西北方面的锦衣府通传飞鸽传书,将最新的局势递送过来,朕要查看。”
“是。”戴权察觉到中年帝王的欣然情绪,白净面皮上笑意洋溢而起,轻声应道。
说话之间,主仆二人已经来到后宫的坤宁宫。
坤宁宫,殿中——
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相坐说话,这几天南省方面,不少书信递送过来,首先是浙江杭州府的宋三国舅来信,提及宋太公经过郎中诊治,病情倒是暂且稳定下来,让宋皇后不必担忧。
然后是咸宁公主从江南递送书信过来,问候着崇平帝以及宋皇后、端容贵妃等人的身体,并且问到了贾珩在西北的情况。
最后是晋阳长公主的书信,不过寄送到了冯太后那里,询问着崇平帝的身体情况。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信,微微松了一口气,迎着一双冷艳、清冽如孤星的眸子,说道:“父亲那边儿大好了一些。”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他在神京城待了这么多年,这次回乡,许是思乡心切,心神恍惚吧。”
“许是吧。”宋皇后美眸失神片刻,柔声道:“等京城这边儿事儿定了,还是得去看一看父亲他老人家才是。”
杭州西湖的山山水水,以及桃红柳绿的江南风景,她也有些怀念了。
端容贵妃点了点螓首,抿了抿粉唇,感慨道:“如不是泽儿年岁还小,我也打算回去一趟。”
宋皇后也没有说其他,柔声说道:“今日陛下去早朝了,看天色,这会儿也该散朝了才是。”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润唇瓣,柔声道:“陛下身子刚刚大好,就如此操劳国政,姐姐平常也劝劝陛下才是。”
“陛下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回没有劝过呢?”宋皇后艳丽玉容上浮起一丝怅然,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因为西北的战事,身子骨儿是愈发羸弱了。”
听太医院的太医说,陛下这次气血攻心,身子骨儿衰败的厉害,这样下去,岂是长久之相?
提及西北边事,端容贵妃清丽玉颜上忧色密布,柔声道:“说来,子钰去西北也有一个多月了,子钰那边儿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难处?最近京里说什么的都有,闹得人人心惶惶的。”
贾珩在西北山寨寸步难行,也让这位丈母娘开始担忧起来。
宋皇后娇媚如春花的玉颜微微一顿,柔声道:“这个咱们也说不了,然儿他这几天也没有递送信件过来,不然还能看看他怎么说。”
她那个儿子在西北帮着筹措粮秣,如是有了功劳,也能在陛下心里更看重一些吧。
还有那个小狐狸,以往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何在西北用兵不利?难道真的马失前蹄,折戟西北?
两位身份尊崇的后妃两人议论之时,碧甍勾角的朱红宫墙之外似乎隐隐传来太监宫女的嘈杂之音。
端容贵妃正值忧心忡忡,烦躁当中,幽丽双眉几乎立起,冷艳玉容上蒙起层层冰霜,冷喝道:“外间嘈杂什么。”
宋皇后雪肤玉颜上倒是涌起好奇之色,美眸流波,柔声说道:“夏守忠,去看看。”
按说平常在宫里,宫女和内监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不会容许这般嘈杂的声音。
夏守忠应命一声,不大一会儿,去而复返,进得殿中,轻笑说道:“回禀娘娘,外间说是卫国公在西北打了胜仗,整个神京城都在庆贺呢。”
此言一出,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芳心大喜,面上现出喜色。
宋皇后迫不及待问道:“怎么说?”
那小狐狸,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她还当这次那小狐狸不行了呢。
果然,她就说那小狐狸别的或许还值得说道,但在房…嗯,兵事上应该少有人能及才是。
那岂不是说然儿也能跟着立下功劳,比之先前随军从征的齐王,怎么也要强上许多吧。
丽人念及此处,芳心欣然不已。
夏守忠脸上堆起笑意,说道:“外间都说,卫国公这次大胜,击败了和硕特蒙古五万精锐,连那女真亲王岳讬都落网成擒了,娘娘,和硕特蒙古不像咱们大汉,他们家底薄,这次几乎是伤筋动骨,西北边事已是解决了一大半。”
端容贵妃妍丽玉容上满是明媚笑意,柔声道:“姐姐,这么一说,西北边患快要解决了吧。”
宋皇后晶莹玉容上喜色流溢,欣然说道:“差不多,等会儿陛下过来,咱们再问问。”
说着,清冽妩媚的凤眸投向夏守忠,柔声说道:“去打发人去请陛下过来用午膳。”
夏守忠连忙低头应是,还未转身而去。
“陛下驾到!”伴随着尖细的公鸭嗓子声音,戴权簇拥着崇平帝进入殿中。
“臣妾见过陛下。”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起得身来,向崇平帝快步迎去,声音酥软柔媚,轻声道。
崇平帝脸上喜色难掩,语气轻快说道:“梓潼,容妃请起。”
这位天子,今日心情明显不错。
“谢陛下。”宋皇后与端容贵妃柔声说道。
宋皇后近前搀扶着崇平帝的胳膊,玉颜笑意盈盈,声音酥软娇媚,柔声说道:“陛下,听说子钰在西北取得大捷了。”
崇平帝感慨道:“是啊,相持近半月,日伤千卒,一朝破敌,子钰是绸缪已久了,军机处说,这是担心和硕特蒙古的兵马遁逃至茫茫大漠,我朝追击不利,这才诱至山寨之前,聚而歼之。”
这相比严烨、柳芳等人的贪功冒进,不知敌情,在一开始就差着格局和见识。
可以说,随着贾珩这次大胜,这位帝王在心底已经来回将严烨、柳芳二人反复鞭尸,似乎在一次次的怨愤之中,内心的煎熬正在减轻。
宋皇后嫣然轻笑,美眸莹润一如秋水涟漪,说道:“臣妾刚才还和妹妹说呢,子钰这也是打了不少胜仗的,连多少武将束手无策的女真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西北的番人自也不在话下的,想来就是有什么谋划呢,果然这样。”
端容贵妃:“???”
姐姐刚才很笃定吗?怎么给她的感觉,似乎也有些不大确定子钰能够打赢?
当然,亲姐妹自不会互相拆台。
崇平帝目光也现出感慨,说道:“是啊,可惜满朝文武却不知兵家机谋至深,今日在殿中嚷嚷着撤军还师,跪下相请,朕几为彼等再误,向使召回子钰,西北局势,何人能够收拾?”
文臣议和之论甚嚣尘上,不过是卑躬屈膝,苟且偏安的腐儒之论,他岂可听从半句?
宋皇后轻声说道:“陛下说的是,既西北局势安定,那朝廷也能有余力收拾江南的局势了。”
最近在崇平帝嘴里,高频词汇就是江南新政,西北乱局。
这位丽人听得多了,也基本知晓了天子心忧何事。
崇平帝目光锐利几分,说道:“江南那边儿,朕想等西北局势平稳之后,再看看子钰的意见,他先前从江南紧急赶赴西北,原本如火如荼的江南新政,转而陷入停滞,高仲平已经上疏给朕说过几次,摊丁入亩,子钰是首倡其议者,对江南州府县衙的情形比较清楚。”
倒不是高仲平全然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因为贾珩这位首倡者不出力,哪怕最终功成,贾珩还是要居首功,那么还不如以贾珩这位孤直之臣化为倚天神剑,劈荆斩棘,为新政铺路。
宋皇后凤眸流波,柔声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崇平帝面色默然几许,忽而问道:“咸宁最近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递来书信?”
端容贵妃接话说道:“陛下,咸宁她这几天来了书信,问候陛下安康。”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时日,晋阳上疏,让咸宁与婵月在江南,帮着管着体仁院的事儿,有个职事忙着倒好一些,等要不了多久,等子钰料定了西北的事儿,就能南下与她们两个团聚了。”
子钰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婿,多忙一些就忙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