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书忽地抬头,一双虎目紧紧盯住燕长空,想从他眼神里看穿他的想法,但却只看到阴谋得逞的笑意。
凭着他的智慧,到了此时,岂会想不出燕长空的计谋?只是如今,到底该怎么办?
陈北辰已经摊在台上,嘶声力竭地哀嚎,此时,修为已失的他比凡人老者还不如,面若枯槁,须发花白。
曾玉书本来蹲在他身前,此时缓缓站起身来。
“杀,杀,杀。”台下修士见他站起,以为他要包庇此人,不由大吼起来。
“玉书,若是你不忍,便由我动手如何?”林无风在一旁见他如此深情,便知他心情,低声说道。
燕长空听闻此言,本来得意的眼神忽地消失不见,他料不到林无风已经袒护曾玉书到如此地步。
曾玉书却朝他摆摆手,双目不停扫视易门弟子所在区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杀,杀,杀。”台下修士叫声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林无风缓缓运转灵液。
台下易恒微微握紧拳头,轩辕彩雪美目泛红,似乎也理解,此时曾玉书进退两为难。
忽地,曾玉书似乎下定决心,双手猛地一抬,台下近千修士立即安静下来。
他并未说话,缓缓转过身去,蹲在陈北辰面前。
陈北辰忽然间觉得安静之极,也是停止哀嚎,睁开双眼。
待看到面前这熟悉的眼神,忽地放松起来,心里想到,终于可以解脱了么?
自被废去修为以来,生不如死,每时每刻想着的都是如何自行了断,害怕的就是今日此等情景,只是燕长空并未给他任何自杀的机会。
但此时,能死在师兄手里,却也是无憾。
“师弟,若是旁人,师兄定会放过他,让他戴罪立功。”
曾玉书沉声说道,虽只是对陈北辰说,但此声音却传遍全场。
“但偏偏你是我师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成长的兄弟,师弟你告诉我,若不杀你,如何向天下修士交代?”
陈北辰早已泪流满面,伸手欲抓住他的手,但却未能成功,曾玉书心中不忍,伸手过去。
陈北辰拉住他的手,放在心脏位置,示意他运转灵液。
曾玉书鼻子一酸,两滴眼泪终是从虎目中滑落出来,右手手心处传来的心跳,已经微弱无比,此时只需轻轻一发力,他便会死去。
死得毫无痛苦,死得如愿以偿,死得让天下人知道他曾玉书大公无私。
“师,师兄,师弟对不住你,来,来世请让我还做你师弟,来世,定然不让师兄你蒙羞。”
声音虽是微弱,但在座都是修士,如此距离,只要集中注意力自然能听得清楚。
林无风面上虽是略微感动,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是属于他们的情谊,对于他这种活了近两百年的修士来说,早已毫无此种感情。
燕长空冷眼看着曾玉书,既不感动也不催促。
曾玉书运转灵液,在座修士都能感受到。
只等他劲力微微一吐,他们便会站起来,高呼“见过门主。”
也有部分修士暗暗失望,若能有个重情重义的门主,又有谁不愿意?
易恒闭上眼睛,若是杀了此人,难道燕长空会就此罢休?绝不可能。
此人以己度人,定然认为天下人都如他一般。
若是此时他在曾玉书位置,恐怕早已毫不犹豫将陈北辰斩杀。
所以,他必定在等着曾玉书下手杀人,而后,后手是什么?
“杀吧,管他后手是什么?今日大不了打回去便是。”他心里暗想。
但让众人失望的是,曾玉书抽出右手,又站了起来。
“若是陈北辰之前也舍命救过门派师兄弟,可否抵消部分罪过?”此话是对燕长空说,也是对林无风说,更是对天下修士说。
燕长空眼神一冷,有些后悔没有将此人生平调查,但此等心性之人,又岂会有舍命救人之举?莫不是胡编乱造吧?到时查无此事,后果会更为严重。
他脸上露出冷笑,并不回答。
林无风眼里露出不耐之色,劲力一吐,一了白了,何必如此麻烦?若是并无此事,岂非是故意为此人瞎编?
“可。”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台下众修自然无甚意见,有功论功,有过说过,本就该是如此。
“赵半凡,赵师弟可在?”曾玉书朝易门区域喊道,但却只是做做样子,刚才早已扫视,赵半凡并不在其中,不知是上次战死,还是被燕长空囚禁。
“赵师兄,已,已战死。”果然,易门区域一弟子哀声答道。
易恒眉头微微一皱,当年那任务大厅中的赵半凡也已战死?
想起每次去任务大厅,都会与此人交谈几句,料不到如今竟然已是天人相隔。
燕长空双眼看着曾玉书,似乎在等他拿出证据。
曾玉书却猛地转身朝他瞪来。
“当年陈北辰在赵半凡危急之时,撞开他,挡住扑来虫族,自己却深受重伤,拼死救得赵半凡性命,而今赵半凡却又战死?这是谁之过?”
燕长空一听,便知他忽然瞪着自己的意思,定然是在责怪自己,但此时却不知如何回答,“抵御虫族伤亡不是很正常么?倒是如何证明陈北辰有此事?”
“呼”一声,曾玉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怒火。
“陈安静陈师弟可在?”再次向易门区域喊道,但也知此人仍是不在。
“陈师兄被,被关在基地,没有跟来。”又有一弟子说道。
“呵呵,燕长老,此事如何解释?”曾玉书怒极反笑。
燕长空着实不明白,为何越扯越远,但也浑然不惧:“陈安静有泄露本门机密之嫌疑,关押也属正常。”
“泄露本门机密?本门敌人乃是虫族,难道燕长老竟然怀疑陈师弟泄露机密给虫族?”
“你......。”燕长空略显儒雅的脸上气急,被他偷换这“本门”的概念却无法说出话来。
“难不成也被废去修为?”
“有何不可?”
“燕长空,你到底多大的胆?”曾玉书气息猛地朝燕长空压去。
“曾玉书有何证据赶紧拿出,燕某当时身为西南统领,自然有这个权利,别尽扯这些没用的?”
燕长空冷声一笑,身形带着轮椅忽地闪到林无风身后。
“好,好,曾某今日便给你公道。”
曾玉书虎目怒睁,抬起左手,运转灵液,以手为刀,猛地朝右胸刺去。
众人正听他俩争吵得精彩,哪里会料到此事。
只听“噗呲。”一声,曾玉书左手竟然已经刺穿右胸,忽地抽出,一股鲜血便从右胸飙出来。
“玉书......。”轩辕彩雪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准备上台,却被易恒死死拉着。
易恒此时面色冷静无比,既已见血,看来今日不能善了。
“猿前辈,若是林无风动手,第一时间挡住此人,游道友,招呼好身后众人,护住曾玉书,谁挡,杀谁。”
他立即传音给老猿猴和游诚,“吼。”“是。”
老猿猴身形缓缓变大,游诚慢慢运转灵液。
散修一众也纷纷拿出法器,往嘴里丢疗伤药。
最后面的妖兽一众慢慢站起来,浑身毛发直立。
林无风双目一凝,正准备出手,但似乎想起什么,眼里露出异样之色,才又停下。
燕长空在林无风身后露出脸来,浑然不知他为何如此,但今日想逃脱这算计,仅仅如此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