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慎轻轻拉他,他才过神来,与江慎一起俯身跪拜,朝崇宣帝磕了个头。
江慎道:“父皇,儿臣前来请罪。”
崇宣帝今日精神瞧着的确错,在淑贵妃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说话时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语气:“你何罪之有?”
江慎说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他一介平民,懂宫中规矩,儿臣念他念父母,才偷偷将人送出宫去。父皇若要责罚,便罚我吧。”
“原来是送出宫了,难怪淑贵妃让人去东宫传召,却跑了个空。”崇宣帝悠悠道,“淑贵妃,后宫事务皆是由你来管,以你所见,太子这罪该怎罚?”
“陛下。”淑贵妃道,“根据宫规,私出宫,当罚杖责三十,禁足一月,扣三月俸禄。”
黎阮抬起头。
江慎在来的路上就和他说过,见到皇帝之后,让他一句话也别说,江慎会替他解决。
可是他没到,惩罚竟然会这严重。
江慎似乎对早有预料,言连眸光都没动一下,却见身旁的少年先说话了:“陛下,您还是罚我吧。”
江慎一怔,转头看他。
少年还跪在他身边,但经直起了脊背。他仰头望向前的崇宣帝,脸上没有才装出来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认真道:“是我求太子殿下带我出去的,能让他替我受罚,这样公平。”
黎阮的法很简单。
凡人那点惩罚手段对他来说其会带来多少伤害,只要被人赶出宫去,罚他什都可以。
但这件事一始是他闹出来的,他能全然江慎替他扛着。
江慎眉宇蹙起,正口,却见崇宣帝问:“你说,你愿意受罚?”
黎阮应道:“嗯,愿意的。”
“杖责可是很疼的。”崇宣帝语调很缓慢,“有些和你年纪一般大,身体比你结识很多的小太监,受了那杖责之后,都要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你受住吗?”
黎阮面改『色』:“我怕疼。”
说完就被江慎拽了一下,江慎压低声音:“别胡闹。”
黎阮:“……没有胡闹。”
这话说出来有几给鼓劲的意。如果黎阮法力还在全盛,直接施法护住,挨顿打下来是可以一点也疼的。
但现在嘛……
疼就疼,反正能让江慎替他挨打。
上,崇宣帝笑起来:“瞧着弱禁风,倒是个重『性』情的,那……就依你?”
江慎急道:“父皇请三,他——”
“陛下,您就别吓唬他们了。”说话的是淑贵妃。
她掩口笑了笑,温声细语道:“真难,臣妾看着太子殿下长大,还是头一次见他这着急。”
江慎抬眼望向前,那美貌年轻的『妇』人坐在龙榻边,掩口微笑。
紧蹙的眉宇一点点舒展。
崇宣帝倒是神情悦:“是说好了多演一会儿,朕还看太子会会杖下救人呢,怎这就演了?”
“是臣妾的错。”淑贵妃道,“可臣妾看着太子殿下这模样,有些于心忍。再说了,若真赐了杖刑,棍棒无眼,万一伤着这位黎公子,殿下要怪我的。”
江慎道:“儿臣触犯宫规在前,就算真被罚也心甘情愿,敢有任何怨言。”
淑贵妃含笑答,朝黎阮招了招手:“孩子,过来,让陛下好好看看你。”
黎阮先看了看江慎,后者微可查地朝他点了点头,他才起身,往龙榻走去。
没等他走近,淑贵妃便起身,主动将他牵过来。
“陛下您瞧,臣妾就说宫中传言会有错,太子殿下带来的,的确是个难一见的美人呢。”
淑贵妃靠有点近,身上的脂粉香熏黎阮有点舒服,但他忍住了。
他正跪下,被崇宣帝忽然伸手扶了一下。
“用跪。”崇宣帝对他说话时,语气着比平日还要温和一些,但黎阮却出他话中有多少亲近之意,“站着说话就好。”
黎阮低低应了一声。
离近了,能闻到崇宣帝身上那浓郁的草『药』香气。趁着崇宣帝看他的功夫,黎阮也偷偷抬眼打量那张脸。
眉心黑气萦绕,神情极其疲惫。
是命久矣之相。
“今日吓着了吧?”淑贵妃道,“陛下是故意吓你,是我宫人说,太子带来个小美人,前几日还将人捧在手心里宠着,近来却闻问,知将人藏到了何处。”
“我担心,你孤身一人这深宫中会受人欺负,便向陛下提了,陛下这才召你过来问问。”
“啊?”黎阮愣了愣,“我……我没有被欺负。”
“瞧出来啦。”淑贵妃含着笑意,又对崇宣帝道,“这哪是被欺负的样子,这明是浓情蜜意,恩爱着呢。陛下您说是吧?”
崇宣帝淡淡应了声。
淑贵妃又道:“你才刚入宫,还懂宫规,又没有位份官职,这两日私出宫的事便罢了。以后若还出宫,尽可派人到我宫中说一声,大大拿宫令出去,知道吗?”
黎阮规规矩矩应了:“知道了。”
黎阮觉很奇怪。
这皇帝和皇贵妃对他的态度,和他象中完全一样。
皇帝还算正常,除了最始他走近时,打量了他几眼之外,其他时候神情都是淡淡的,瞧出对他有多亲近,但也没有厌恶。
那位贵妃娘娘就很奇怪,好像极喜欢他似的,拉着他一会儿问他家事父母,一会儿又问他怎与江慎结识。好在这些事江慎之前都和他说过,黎阮按照,两人商量好的答案,一一答了。
在面对江慎的时候,黎阮就连撒谎都比平时顺畅多。他一一答完,面前这两人也没有要怀疑的模样,淑贵妃甚至还体贴地问他,将养父母也接进宫里来住。
被黎阮以老人家更适合宫外的活而拒绝。
该问的都问完,崇宣帝终于精神济,挥手让他们下去。
直到走出宫门,淑贵妃还拉着黎阮的手:“以后要是被下人欺负了,你就去我那里。旁的敢说,这后宫内的宫人,我还是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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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阮应道:“好。”
淑贵妃又抬眼看向跟在他们身边的江慎。
江慎道:“今日多谢淑贵妃,替儿臣解围。”
“谈上解围。”淑贵妃道,“陛下时常念叨,太子殿下至今尚未婚,他放心下。殿下如今难动一真心,为爱所困办出点糊涂事,是情有可原。何况黎公子这『性』子我很喜欢,模样也好看,舍罚他的。”
江慎垂眸答。
“还有……”淑贵妃顿了顿,又道,“殿下年纪经小了,宫中也该有个太子妃,臣妾会在陛的遗愿。”
江慎眸光微动,低声应道:“那便多谢淑贵妃。”
淑贵妃乘坐凤辇离,江慎却没让人叫来车辇,牵着黎阮慢慢往东宫的向走。
走到前后都没人,江慎才低声问:“累了吧?”
“累。”黎阮长长地舒了口气,往江慎身上靠过去,被他搂进怀里,“和那些人说话也太累了。”
江慎低笑一声:“明白她是什意了吗?”
“明白。”黎阮脑袋在江慎肩头蹭了蹭,“只是感觉没安好心。”
凡人心复杂,黎阮很多时候都猜出他们心中所,但一个人待他是是真心,他是看出来的。
至少在那位淑贵妃圣上,她就瞧出有多少真心。
“你明白这些就好,别与她走太近。”江慎搂着他慢慢往前走,低声道,“她给我们下套呢。”
黎阮抬头:“什意呀?”
“原本的那些责罚,受了,其比免了好。”江慎道,“你初来乍到,犯错是在正常过的事。我宠你,所以愿意替你受罚,也是再正常过的事。但她如替你求情,说服圣上给你免罚,是坏了后宫的规矩。”
黎阮还是没明白,懵懵懂懂地看他。
“后宫中没人敢怪罪淑贵妃,也没人敢怪我这个太子,那你觉,这破坏规矩的罪责,要怪到头上?”
黎阮茫然地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我?”
“嗯,是你。”江慎觉他这模样尤为可爱,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表面看上去她卖了我个人情,际是埋下了隐患。让人觉,你刚入宫几天就破坏宫规,错而罚,长以往怎了?”
“……哪怕是最受宠的后妃,都该有如待遇。”
黎阮皱眉:“那皇帝为什要答应她呀?”
“那就是我父皇这些年的行事风格。”江慎轻嘲一笑,“他乐看手下的人争来抢去,只看人如何出招,如何应对,却『插』手替人解围。从来只有笑到最后的赢家,能入了他的眼。”
黎阮有点沮丧:“那事情变现在这个样子,麻烦大吗?”
“大。”江慎道,“今日只是件小事,但……”
淑贵妃才离前说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她让黎阮嫁给他做太子妃。
这事如果黎阮反对,江慎当然乐意之至。
但提出这事的是淑贵妃。
她一心只的儿子与江慎争夺皇储,可能是真心为了江慎好。
江慎身为储君,一直以来最利的一点,便是他始终没有婚,也没有子女。相反,四皇子江衡,膝下却经儿女群。
如果这时候,江慎再娶一名男子为妃,便更难有子女。
四皇子竞争储君的筹码便多一。
所以今日她在圣上面前说,担心江慎会对黎阮闻问,说的应当是话。这世上,最希望江慎和黎阮能的,恐怕就是淑贵妃。
但当朝男子之间虽然可以婚,可男子因为能儿育女,能作为正室。如果淑贵妃这事真的办,民间对黎阮这位太子妃的态度恐怕会太好。
连带着也会影响江慎的声望。
而如果没能办,圣上只愿将黎阮封为侧妃,难保会同时『逼』着江慎再娶一位正妃。
淑贵妃知道江慎肯会同意。
这是挖着坑等他往里跳呢。
但江慎打算这快就把这些事解释给黎阮。
淑贵妃那边的后招还没来,圣上的态度也尚清晰,早早说出来,除了让黎阮发愁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江慎了,道:“没什,今天你表现很好,没有出任何差错,用担心。”
“真的吗?”黎阮眼神亮起来,“没事就好,我好担心又害到你啊……”
江慎只用这一句话就让他精神松懈下来,黎阮脑袋上忽然噗的一下,发间『露』出一对兽耳。
“哎呀!”
黎阮连忙伸手去捂,好在这附近并没有旁人,漫长的宫墙下撒了满地月光,空『荡』『荡』的见一点人声。
江慎抬起手,帮黎阮拉起斗篷后的兜帽,盖在他脑袋上。
鲜红的兜帽挡住了头发和兽耳,只『露』出一张五官精致,肤『色』白皙的脸。
江慎眸光软下来。
他注视着那双在兜帽下依旧明亮的眼睛,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又轻轻拂去他脸颊旁的碎发。正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后者拉住了衣袖。
“江慎。”少年轻声唤他,“我的尾巴也『露』出来了。”
江慎往他身后看了眼:“无妨,看出来。”
他早就担心黎阮可能坚持到东宫,所以特意替他准备了带兜帽的斗篷,可以遮掩一二。
但少年还是没动,低声道:“人形也快维持了,要变狐狸了。”
说话时,那双眼仍然专注地望向他,仿佛是在期待着什。
江慎猜到了他在期待什。
小狐狸今晚对付那群人精累着了,从他这儿讨点好去。
他略微贴近了些,声音里含着点藏住的笑意,却仍装作经意般问:“坚持到寝宫了?”
少年也笑起来,模样有点坏:“坚持到啦。”
“好罢……”江慎叹了口气,像是觉有点好笑,却又拿他没办法。
接着,他抬起少年的下巴,温柔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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