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函向前走了一步,摊开手:“护心鳞甲。”
巫逢雨从回忆中惊醒,他反应了几秒,从脖子上拽下鳞甲,双手合拢,最后感受了一会儿鳞甲坚硬的质地。
这片护心鳞甲曾经深深陷入巫逢雨的血肉之中,后来被他亲手扣出来,重新用链子栓起,挂在脖子上。
巫逢雨轻轻将鳞甲放在左函手心。
他的眼睛应该红了,但是没关系,讹兽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
在巫逢雨摘下链子的时候,左函一直盯着巫逢雨,直到被体温焐热的链子落在手心,左函才压抑着声音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
他气这只讹兽为什么不肯信他。
巫逢雨低头,避开左函的视线,他轻声道:“没有,是我骗了你,是我没来记得履行诺言。”
他伤害的无辜者如此之多,实在不必以“我很无奈”四个字为自己辩解,今时今日,未尝不是因果循环。
难道要在受害者面前用长篇大论的迫不得已来证明自己有多么可怜吗?
巫逢雨自己想想都要笑出来。
他只是个骗子,倒不是个伪君子。
不,伪君子也是骗子。
而左函……光风霁月,心性单纯,只怕现在已经厌烦透了他这种两面三刀的讹兽。
巫逢雨握紧拳头,深深看向左函。
过了一会儿,左函握紧鳞甲,抿起唇,忽然看向尤星越:“老板——”
他的声音里翻涌着某种情绪。
吃瓜的尤星越往后退了一步:“不要看我,小情侣吵架狗都嫌。”
短短一个照面,尤星越能看出巫逢雨当年没有赴约,可能有一些隐情,然而巫逢雨和左函所处的环境不同,思维方式也不同。
巫逢雨对左函大概有“左护法单纯无辜,性情纯真”的滤镜,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顾虑不向左函解释。
这位老板有打破所有沉重气氛的技能。
程明浅头顶妹妹,发出嘲笑的喵喵声。
戚知雨眼看气氛僵硬,小心翼翼打破死寂:“那个……”
几道视线全都落在戚知雨身上。
戚知雨:“那只祸斗从总局求到了解毒丹,已经回去给你养母解毒了,晚上的时候祸斗打电话来说你的养母体内毒素清楚,那个小半妖也醒了。”
养母?巫逢雨瞒了他多少事?又为什么不肯解释?
左函别过头,当做没听见,心神却忍不住挂在巫逢雨身上。
巫逢雨惊喜:“真的吗?我……我现在就回去。”
他走到左函面前,欠身施礼:“初入春巷的时候骗了您,身世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诺言我也没有践行,都是我的错。”
左函薄唇微启。
巫逢雨最后一欠身,慢慢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巫逢雨深深看了眼左函。
左函下意识追出去一步,随即克制地停下来:他居然真的走了。
左函亲眼看着店门关闭,慢慢将视线挪到尤星越身上。
时无宴上前一步,挡住左函的视线:“你可以在店里待一段时间,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但是不要波及到店里其他器灵。”
尤星越在时无宴背后举手:“我有一个条件。”
左函:“您说。”
尤星越一手搭在时无宴肩上,走过来直面左函,道:“我包你住,你要算成我们不留客的古董,如果日后结缘,要走不留客的方式。”
尤星越加重语气强调道:“结缘的话,我们不留客会出具三份有约束效力的合同哦。”
有约束效力的合同……
左函飞快看了眼巫逢雨,顺从道:“那接下来几日,要给您添麻烦了。”
围观许久的超薄感慨:“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抓回来欺负一顿就好了嘛,干嘛搞得肝肠寸断千回百转的?”
一言落下,店里又一次陷入寂静。
尤星越幽幽道:“超薄。”
超薄一个激灵:“老板。”
尤星越问:“我觉得这种话题不适合当众说出来。”
超薄羞愧:“对不起老板,我知错了。”
尤星越:“你可以找我私聊。”
超薄梗住:“……好的。”
看完了热闹,猫局长背着妹妹,抖抖毛,迈着猫步回了春巷。
左函是盔甲器灵,可以变作原形立在会客室。恰好古玩店的库房里有一副上好的盔甲支架。
左函心情沉郁,在化出原形之前,忽然冷冷扫了眼争远:“巫逢雨所求坚玉便是为你?”
横在刀架上的争远:“是、是我。”
左函定定看了争远片刻,收回视线,撑好支架后,身化一副银色盔甲,将自己挂上去。
而在左函身边,分别陈列着花冠彭牌和青铜巨剑。
争远和彭牌的内心是崩溃的,两个耿直的器灵围观了几个小时,在无人搭理的情况下便小心交流意见半个小时后,终于悟了——原来,逢雨和春巷的左护法,有一腿。
和左函这尊大神同处一室,彭牌和争远压力极大。
但是争远和彭牌都愿意留下来,因为当日由巫逢雨出面诱骗不留客老板外出的时候,他们就做了约定——如果真的能救方雾,他们会留在不留客,为老板出一份力,当做编造谎言骗局的补偿。
但是,巫逢雨没有说左函这件事。
现在古玩店小小一间会客室,仿佛闪烁着刀光剑影。
争远干巴巴地想:要不你还是让我断着吧。
尤星越洗漱完回来一看,一副净高接近两米的厚重盔甲立在会客室,冷冰的杀伐气扑面而来,尤星越脚步顿了顿。
看来左函还挺适应的,尤星越脚步回转,拉着时无宴进了卧室。
不留客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他睡了好几天,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尤星越坐在床边,担忧地轻抚不留客的脸颊:“已经有四五天了,还是没有醒过来。”
尤星越看向时无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尤星越能察觉到不留客的状态正常,只是这样长时间的沉睡不醒,让尤星越心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