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严有文低着头:“小叔,人是要吃饭的,现在买房结婚供孩子压力大。你看有武,快四十的人了,还打着光棍呢。”
严漆之猛地睁大眼睛:严家传了几百年的手艺,如今竟然没人学了?!
严有武也跟着道:“对啊。做漆器吃力不讨好,还没人给买五险一金,还不如打工呢。再说了,现在都有工业了,搞这些没什么用啊。”
严有文道:“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年轻人都爱奢侈品,国外的什么定制更火,我们都被淘汰了。”
你才被淘汰了!传了几千年,怎么可能突然就断了?!
严漆之攥着手,气得浑身发抖。
狐妖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没有大族群的妖怪,狐妖其实不理解这种传承,但此时此刻,看到严漆之的表情,狐妖还是生出怜悯。
人类啊,太短暂了。
一通安排之后,已经是深夜一点多。
狐妖留下了几个大行李箱,里面都是各种漆器。帮忙包装的妖怪也很爱这些华美的器具,打包得十分仔细。
严复白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摊开的行李箱,却没有心思收拾,只是疲惫茫然地发呆。
严漆之蹲在地上,慢慢抚摸着漆器们。
这些漆器里,有些是他亲手做制,堪称杰作,而此刻……
器灵明明没有眼泪,可是严漆之此刻却很想哭。
……
古玩店收拾了整整一夜,次日请了家政大扫除,第三天才开门营业。
一开门,店里涌入了不少客人。颖江市有博云观这个著名景点,游客很多,每天都有来古玩店打卡的客人。
熟客们则喜欢古玩店宁静悠远的气氛,尤其是一些自由职业者,曾经开玩笑说要在古玩店办年卡,每天都来店里办公。
古玩店这一歇业,就苦了这些习惯古玩店氛围的熟客。因此一开店,几个熟客就涌入古玩店。
尤星越坐在窗边,托着脸:“在外面玩够了再回家的感觉真舒心。”
时无宴一边帮尤星越泡茶,一边轻声应:“嗯。”
他昨晚留在了古玩店,明明只是亲热了一会儿,早上就一副不好意思与尤星越对视的模样。
而不留客在外面玩了几天,已经快疯掉了。他化成儿童的形态,正是因为他保留了孩子的天真与好奇心。平常玩起来也跟个真孩子似的。
昨天是周五,不留客一大早自己去找了灼灼,两个小东西非要去商场看金蟾,看完了被兰茵带到租下来的套间里睡觉。
尤星越笑得不行:这个人亲热起来明明不是这个样子!下了床反而很害羞。
他也是闲得慌,拨了下时无宴的耳垂:“家里该换一张床了。”
卧室里的床挤只够他和不留客睡,放他和时无宴太费力了。
时无宴睫毛颤了颤。
尤星越道:“其实我打算在附近买房了,店里还是太小,不方便。”
戚知雨可以跟他们住,这样那边的套间就能全腾出来给兰茵。
时无宴道:“我都听你的。”
尤星越有点想逗他,手机突然震了两下,有个陌生来电,他愣了一下,接通电话。
那头传来一个和气的声音:“喂,请问是不留客的尤星越先生吗?我是市博物馆的副馆长卢韬,贸然给你打电话,实在是不好意思,主要是刚开完会没法直接过去,怕你出去了,所以急着打电话给你。”
时无宴将泡好的茶放在尤星越手边,轻柔地碰了下尤星越的手指。
尤星越抓着时无宴的手指晃了晃,神色自若地打电话:“你好。我是尤星越,您太客气了。市博物馆是我们颖江市的骄傲,我从小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市博物馆,可以说是受博物馆熏陶长大的。您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和市博物馆合作是我们不留客的荣幸。”
市博物馆里
卢韬感慨不留客的老板年纪虽然轻,说话却很周全:“那我就厚颜直接说了。是这样的,春山花鸟图展出一段时间了,我们打算过一两月就不对外展出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想做一个颖江市的大展览,借古董发扬传承传统文化。”
尤星越静静听着。
谈的是正事,他唇边若有若无的弧度平缓,镜片后眼神若有所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听着电话,不时微微颔首,头发就会随着动作一跳。
很认真,但不严肃,只是看着他,就让人心情平和。
时无宴也安静地看着尤星越。
卢韬道:“这次展览会展出大量的古董,我们不仅决定展出春山花鸟图,还有馆藏的一级以及特级文物,当然这一次展览非常的壮观,因为还有一些私人藏家愿意提□□品。这次给您打电话呢,是诚恳地邀请您一同参与我们的策划,想从古玩店里借一些古董进行展览。您放心,一定是借!”
“我们想办一个融汇古今的展览。您知道,古董是文明的遗迹。而很高兴的是,通过春山花鸟图的现世,我们发现年轻人并没有遗忘我们的传统。甚至他们自己也在努力地传承,去复原。穿我们的民族服饰,那些簪娘啊手作娘也做了古董们的衍生作品,我觉得我们作为官方,有必要回应年轻人的努力。”
“我们想通过这次的展览,使人们再一次为我们国家的文明骄傲,使颖江市这个人杰地灵的城市,焕发她古老的光彩。”
“您不用现在就回答,我随时都在市博物馆等待您的答复,我衷心地诚恳地希望,您可以参与这一次的策划。”
半晌,尤星越展颜笑道:“这样的提议,我怎么能拒绝得了呢?”
仅仅是听着,就已经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