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赵州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到了修仙大学,他看着成熟稳重,但性格比较独,也不习惯交际麻烦人。他一直以为大家都是表面上的客客气气,但现在完全感受到了同学们的善意。
赵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再说‘谢谢’就有些太车轱辘了。
“现在夜市人多,你真不打算来推拿团?”钱文杰一把揽住赵州肩膀。并强烈规定,赵州明天晚上必须跟他们一起练摊,这是来自校友会副会长的任务!
“好。”赵州心里暖烘烘的道。
……
第二天一早,赵州准备去医院探望,收到生活老师通知:校长找他。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次来到校长办公室。
“这是周聘华周教授,主攻心理工程学。”校长办公室除了吴方,还有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女子。女子中发小卷,戴着一副白框眼镜,看着十分亲切。
“周教授。”赵州跟周聘华握手。
“小赵,周教授在心理咨询上有非常好的建树,你最近是不是遇到难处,要不要跟周教授聊聊?”吴方不带压力的问道。
昨天赵州离开后,他就想着怎么帮助赵州,自己身份肯定会给赵州压力。他思来想去,才决定把任务教给周聘华。
周聘华要比他介绍的更有威望。
吴方说完,担心赵州多想,补充道:“学校只是想帮你解决困难。”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两人以为赵州需要进一步的思想工作时,赵州抬头:“谢谢吴校长。”
“同意了?”
“嗯。”
在说出‘嗯’这个字时,赵州感觉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
要是昨天之前,他肯定会拒绝别人的善意。但经过昨晚,他想,也许‘接受’没有想象的糟糕……
十分钟后,吴方离开,办公室只剩赵州和周聘华。
“你别紧张,吴校长刚才跟我聊过你,很认真的一个孩子。”周聘华给赵州倒了杯温水,亲切的拉进话题。
“谢谢周教授。”赵州接过温水。
“我在京华任教,你叫我周老师就行。”周聘华打开的旁边的留声机。
轻柔音乐响起,在现场气氛的烘托下,赵州渐渐放松。
“可以跟我聊聊你小时候吗?”周聘华问。
“我家湖云山里面的,家里有奶奶爸爸妈妈,我爸在县里开摩的,我妈会摘一些山枣拉到县里卖……”赵州说起自己的童年经历。
他的童年并不复杂——
他出生在湖云山村,奶奶母亲身体不好,家里主要收入是靠爸爸的摩的赚钱。他小学是在村里读的,初中县里,高中竹山市。
家里人希望他能好好学习出人头地,他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母亲在他高二那年肺病去世,父亲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开摩的回家时滚到了山里,家里就剩他和奶奶。
他高中毕业后去社会上打工,跌打滚爬了两年。之后复读,再次失利,报考修仙大学……
他的童年经历平平无奇的没有特别。
“没有特殊的。”赵州说完后道。
周聘华没有接茬,继续问:“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印象最深的幸福经历?”
“最深的?”
“对。”
“小时候放假,我爸会把我带到县火车站的胡辣汤摊,胡辣汤两毛一碗,我会放很多胡椒粉……”赵州毫不犹豫的讲述着。
他一直记得爸爸的后背和摩托车。
从村里到县火车站有三十公里土路,土路两边有很多木棉花树。红色的摩托车开着,他坐在车后抱着爸爸,爷俩走到一半,会停下来挖一些野菜。等日落回家,妈妈在村口等着,奶奶在家织布,这是他最温暖的时光。
周聘华认真记录下来,又问:“有没有最后悔,或者最让你恼怒,丢脸,不愿意提及的经历?”
赵州没开口。
周聘华见他不想说,笑了笑问:“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
三秒后,赵州道:“有。”
那是高一下学期,当时他转校到了竹山二中,这是跟县城学校截然不同的地方。同学们都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背着松垮垮的书包,会吃品种丰富的汉堡。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上台做自我介绍,口音太重,台下同学哄堂大笑。
他在台上手足无措,也是从那时知道,外面世界跟想象的不一样……他在学校努力跟同学搞好关系,可能是口音和性格原因,每次他说什么,同学们都会有样学样的学两遍,再给他起一些奇奇怪怪的绰号。
时间久了,他越来越不敢沟通,担心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高一下学期,他鞋子坏了,父亲给他买了一双,他高高兴兴的穿到学校。后来大课间,一个男同学注意到他脚上的鞋子,非常夸张的问:“你这是狮子的?”
他不懂鞋子品牌,见鞋上画了个狮子图案,点了点头。
“赵州穿狮子了!”
“赵州的鞋子是狮子的。”
……
男同学呼朋唤友,不一会,他桌前聚集了不少同学。
大家好奇的看着鞋子,有个男生看了一眼道:“LOGO不对,这质量也不可能狮子啊。”
同学们翻出手机,这才发现鞋子狮子图案是明显的盗版,更搞笑的,狮子LOGO是‘lion’,他的鞋子是‘lien’。
十分钟的课间很快结束。
同学们翻来笔记准备上课,赵州茫然无措的坐在座位上,‘狮子’在同学眼里只是一个话题,但他却无所适从。
十六岁的年龄有了自尊心,这一天,他的自尊心掉了。后来有同学了穿了正版狮子。他也终于知道,狮子是一个外国鞋牌,最便宜的都要四位数起步。
那一周放假,他十分生气的回家。
当时母亲在纳鞋垫,见他状态不对,忙问他怎么了。他当时憋了又憋,最终道:“老师让交资料费,一千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一千的,但就是想找东西发泄。
他说完,母亲沉默,奶奶也从屋子里出来。当天晚上,母亲和父亲和屋子亮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父亲带着他的母亲去市里,母亲挎着个篮子,篮子里是一篮子的鞋垫……
鞋垫八毛一双,一篮子五十双,全卖了也只有四十元。
当天晚上他就后悔了,他告诉父母资料买不买都没关系,可以看同学资料。
父母让他不要多想。
他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谁知半个月后回家,母亲拿出一千块钱。里面有五张红的,剩下的是一些散钱。他那时知道,母亲把她的一个金镯子的卖了。那是她唯一的嫁妆。
“我那时候不虚荣,他们就不会这么累,我为什么要拿一千块。”赵州想哭了。
他当时拿了一千块,钱没买鞋,而是存起来当了下学期的学费。可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无法想象那两个星期,父母都是怎么挣扎熬过来的。
自父母去世后,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别人的善意。他感觉自己很笨,又很坏。要不是有奶奶,他有时候想,社会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但现在提及,他感觉心里是无比的难受和自我厌恶。
这件事他一直没忘,而且把他藏在了最深底……
校长办公室里,周聘华和赵州谈了两个小时。最后问:“你现在接纳自己,欣赏自己吗?”
赵州认真思考,最后摇头:“不。”
他之前没有分析过,但现在细想,他从来没有接纳过自己。
周聘华合上笔记,她也知道赵州的根源在哪了。
自卑,无法接纳自己。
赵州资料中表示,他在修仙大学一直没有炼气入门。按照电影里的理论,一个一直无法接纳自己人,又是如何凝练自己的道心修炼?
她不懂修仙规则,但猜测赵州修炼受阻跟自己的本质心态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