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挽风挽月(十一)(2 / 2)

林镜嗤笑:“别逗了,我都是见证人你还想骗我不成。你和顾相思都不是青梅竹马,那和谁是?”

楚非欢:“和你。”

林镜:“???”

但楚非欢似乎不欲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垂眸开始折千纸鹤。他取下那一串千纸鹤后就开始有了这个古怪的爱好。

林镜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楚非欢折千纸鹤折的太笨了,受不了了,直接放下筷子伸出手去帮他:“不该往这翻,应该这样!”

他们最后到了断忘谷,断忘谷前一座断忘城。“断忘”一名的由来,多亏了那棵从来只存在传说里的椿树。

现在正逢城中花灯节。

林镜并不爱那些花灯和热闹,他只想给自己的小拇指搞个牛逼点的扳指,装逼时就可以摸一摸的那种。

但在摊位上挑挑拣拣半天,最后选了个很有逼格的木环。

“这个。”疤痕是很牛逼,扳指更胜一筹,但木环就更有高人风范了。

摊主:“啥?小姐,你确定不看看其他,这个木头不适合您。”怎么这个天仙般的人物选的东西那么朴实呢。

林镜:“没事,我就要这个。”

木环断指,如果这手更粗糙漆黑一点就好了。

摊主想多赚点钱,谄媚地望向楚非欢:“公子,您要不要劝劝您的娘子?夫人倾城之色,理应佩戴最好的珠玉。”

林镜:“”

楚非欢垂眸说:“阿卿喜欢,就这个吧。”

林镜从摊上取过木环,想要往小拇指串,可是上官晚的手指太细了,木环显得有些宽松。他还没来得及回去换,楚非欢就已经把那个木环拿过去了,林镜错愕地偏头,就见楚非欢指尖不知道何时有了一条很长的红色细线,在那个木环上简单饶了几圈。

“手。”

林镜一脸蒙逼,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楚非欢低头,将那坠了红线的木环、一点一点套进了他的小拇指。

卡在中间,遮住了那条疤。

楚非欢的手冰凉,动作却虔诚而温柔。

林镜站在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的花灯长街上,看着他的睫毛,一时间有些出神。

路人艳羡的话语随着风传来。

“真是一对神仙璧人。”

“啊,这对夫妻一定很恩爱。”

林镜又想起了楚非欢在幽河冥宫跟他说的话。

——“你没参与过我人生里任何大起大落,可忘川河畔见到你眼睛的第一眼开始我的所有爱恨都是为了你。”

他好像,一直都没去认真想过这句话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林镜想明白了,变故又发生了。

这一次来的人是付清风和顾相思。

从林镜认识楚非欢开始,这个人就是亡命之徒,永远在被追杀。这回也是一样,林镜站在他身边,可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楚非欢轻声说:“阿卿在这等我。”

外面风雨飘摇,客栈门口的红灯笼像是被染了血。

林镜手指扶着窗,能摸到一个屏障,是楚非欢用春水剑结下了阵法。

外面的危险伤不及里面,声音却还是能传来。

顾相思还是以前的模样,肌肤雪白、明眸皓齿,水蓝的衣裙如花如玉。

她握着碧灵剑,再见楚非欢恍惚了一瞬间,却是先红了眼。

客栈里的人早就跑光了,偌大的后院,只有他们三人对立。

付清风已经任位仙盟盟主,岁月在他五官上留下深刻的痕迹,他声音沙哑:“你不该杀问情。”

楚非欢什么都没说。

他们能追到这里,其他人也很快赶了上来。

剑宗掌门一袭玄袍,仗剑飞了进来,声震如雷。

“付清风!你还和他废话什么?楚非欢上次幽河冥宫催动匿阵逃亡,本就伤及心脉,今日不将他挫骨扬灰更待何时!”

他之后,是众多手持法宝赶到的名门正派。

黑压压站在屋顶上,杀气暗涌,将黑袍青年围在正中央。

他们上次是趾高气昂,这一次却是又惧又厌。毕竟楚非欢已经破了出窍期,又是魔念之体,理所应当天下第一人。

林镜的手指碰到了剑屏上,看它荡开一点点的波纹。

他轻轻说:“楚非欢,你带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两位出窍期大能的对决自然是天地失色,刀光和剑影将周围一切实物粉碎。罡风四起,剑刃带霜。

风云卷动,每个人围观者的衣袍都在猎猎,摧枯拉朽的威压逼得他们节节后退。林镜就看着楚非欢握着春水剑,眉眼森冷,像从地狱归来的杀神。

楚非欢的每一剑都毫无留情,剑芒成形,仿佛把空气也凝结。

这样厮杀了不知道多久。

付清风最后不堪为敌,剑损人落。

剑宗掌门大怒,调动全部的修为,手中的剑骤然爆发出极为刺眼的赤红光芒。劈天盖地,朝楚非欢刺去。

而楚非欢本就在幽河冥宫自损心脉,又用近三成的春水剑意来保护林镜,抬头,麻木森冷的青瞳看着红光。

剑刃相撞,破天开日。

楚非欢终究是踉跄退后一步,吐出一口血来。

而剑宗掌门同样受伤,捂着胸口,脸色煞白。

“掌门!”

“师叔!”

砰——像玻璃粉碎,又像是泡泡破灭,楚非欢受伤的一刻,林镜面前的剑意护罩瞬间轰踏。他站在了风暴的中央,旁边木头房梁化为灰飞,他白色裙裾响动,璎珞相撞,一团柔和的光笼罩在身上,和这暴|乱天地隔开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

楚非欢握不住剑,一手撑地,半跪地上、抬起头来。黑发如瀑,眉宇冰冷,苍白的脸上嘴唇溢血。

在看到他的瞬间,眼眸里的杀戮便散了,恍若硝烟过后的安宁。

春水问情剑落到了林镜脚下。

现在能接近楚非欢的只有他。

剑宗宗主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声音穿破雨幕,森冷威严:“上官晚,杀了他!”

因为威压不敢靠近的正道人士也迅速反应过来了。

上官晚?这是上官晚?他们都来不及疑惑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深呼口气大喊起来。

“上官小姐!杀了他!”

“上官小姐,这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残害苍生,罪无可恕,杀了他!”

“上官小姐”

林镜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静静垂眸看着楚非欢。

楚非欢静静回望。

剑宗宗主眼睛死死盯着他,怒吼。

“上官晚,今日你不杀他,就是天下罪人!”

“上官晚,你想让你爹蒙羞吗?”

任何一个普通人被他这么一命令一瞪眼或许早就人吓傻了。

而林镜只觉得恍惚。

楚非欢却是低声笑出来,沙哑冰冷,带着血带着疯狂:“我说过,夫人,你总会参与进我的人生。”

林镜无悲无喜看着他。

白裙翻飞,柔光明晰,深棕色的眼眸如同世外的神明。

太熟悉了,这样鲜明强烈的爱恨生死。

林镜以看客的视角看了很多,却是第一次,强行被牵扯了进来。

他想起了有关楚非欢的很多画面。

拜入宗门的时候。

坠下山崖的时候。

破开地牢的时候。

跳进忘川的时候。

一幕一幕,都是一群人在交锋、一群人在纠缠、一群人你来我往、一群人声嘶力竭。

恨不得告诉告诉天地众生他们的深恩血仇和炙热入骨的爱恨。

“上官晚!”

“上官小姐!”

“上官晚!”

而这一刻。

他们在疯狂喊他名字,如楚非欢所愿的,一定要把他扯到这混乱沉沦的人世间。

林镜慢慢蹲下身来,和楚非欢平视,璎珞白裙泛出点点光辉,他沉默了很久,自嘲一笑:“楚非欢,你猜我为什么选择旁观一切。”

楚非欢抬头,眼眸里是诡谲翻涌撕不开的夜。

林镜伸出手指,帮他擦去眼睫上的血迹,冷静说:“你看你这一生,遇到了那么多人爱你的、恨你的、帮助你的、伤害你的。最后呢?”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爱你的人。”

“若是知道你能看见我,我绝对不会出现在你身边。甚至一开始山庙,我救你都是计划之外。”

林镜顿了顿,继续自嘲道:“跟鬼迷心窍一样。”

“任何一种执念过深都不是好事。”

楚非欢现在还不知道最后真相,如果最后的真相脱落

林镜叹息说:“你会后悔的。”

楚非欢也笑了,青瞳彻骨寒冷:“夫人,你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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