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罗伯特.胡克对“胡克蒸汽机”的后续改良方向后,内心其实也没期待胡克能在短短几年内就拿出成果,因为他很清楚科学研究的难度和艰辛。
历史上纽科门到瓦特,那可是花了整整82年的,相当于从“第零次工业歌命”到“第一次工业歌命”的约八十年周期。
当然,朱树人也很清楚,历史上纽科门到瓦特的那82年,并不是都有人在搞研发,至少有一大半时间是出于停滞状态的。而大明这边显然可以把这些浪费的时间砍掉。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原本的历史上,纽科门在1705年造出他的蒸汽机,并且在英国专利局申请到专利后,因为那玩意儿对生产力的提升不明显,成本又贵。
资本家们一核计,觉得这玩意儿用和不用也没差省多少钱,相反还要再给纽科门一笔专利授权费,那收益就更少了,省下来的钱大头都给纽科门赚取了,自己才省了一点点。
于是资本家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了直接无视纽科门的发明,白白观望了二十年之久——后世世界各国的《专利法》里,对发明专利的保护有效期年限,不是基本上都是20年左右么。
而这个“20年”的数字,最早就是从英国《专利法》那里抄来的。在18世纪初,地球上其他国家还没有专利法呢,只有英国立了这个法。
所以资本家们的选择,其实就等于是干等20年,就看着你专利保护有效期过了,纽科门蒸汽机变成公开技术了,然后再扑上去不花钱白漂。
从1705年到1725年完全是白费掉的。
而1725年纽科门蒸汽机终于被人拿来在工业实践中使用后,人们才发现了各种各样需要改良的问题。
但因为纽科门的20年专利期是被白白耗掉的,纽科门一个便士专利费都没赚到,所以他发现问题后,却拿不出钱来继续他的研发工作,后续又花了大约15年的时间四处化缘乞讨求资本家施舍投资他继续研发。
而这种遭遇,不光纽科门遇到,80年后的瓦特,在改良成功之前同样遇到了。瓦特接手蒸汽机研发后,至少也花了纽科门一半的时间来白耗专利保护期和拉投资。
可以说,从纽科门到瓦特的整个82年的研发周期,至少有30年是花在资本家们干耗着等专利过期、好吃人不吐骨头白漂上。还有20多年花在了穷得滴血的发明家因为收不回投资、继续乞讨研发经费上。真正用在科研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25年。
当然了,82年里能有25年花在实打实的研究上,在当时已经是地球第一的速度了。
英国好歹有《专利法》,只是培养逼迫资本家为专利花钱的习惯,培养了80多年。等瓦特成功之后,后续几十年英国人的科研投资体系总算建立起来了,进入了井喷期。
同期的德国和米国连专利法都不存在呢(法国倒是跟进得比较快,但法国一次工业歌命也没主导),他们要比英国人多80年觉得“白漂有理”,一直到1868年法拉第发明发电机后,德米觉得应该在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发力了,才开始追赶建立专利付费意识。
而至于历史上的华夏……不吹不黑,要比德、米还再多觉得“白漂有理”120年左右,到21世纪开始,才真正开始逐步培养“白漂不对”的社会氛围(虽然84年就立了专利法了,但实际上20世纪最后15年,国内基本上还是能白漂就白漂,法治还没建设到那个程度)
……
朱树人很清楚这段历史的血泪教训,所以他也知道,从纽科门到瓦特的正常研发周期,绝不该是82年,而是最多25年——
哪怕他不点拨胡克,让胡克自由发挥,但只要大明内务府给的研发经费足够。同时由大明内务府来承担这个“帮早期还不成熟的蒸汽机,提供工业应用试错的场景”的兜底角色,不要跟西方私营资本家那样干等20年等过期好白漂。
那么,大明就至少可以节约60年的人类科技进步时间,甚至更多。
这就是大明以国家力量搞科研的制度优越性,体现了大明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伟大卓越,不用被自私自利的白漂怪拖累人类历史的进步速度。
不过,朱树人也很清楚,如今这个时代,并不适合直接颁布近代意义上的《专利法》。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如果按照后世纽科门、瓦特时代的英国专利法为蓝本,那就意味着“技术创新需要以公开原理细节,来换取朝廷一定期限的垄断保护”。
说白了,就是纽科门拿蒸汽机申请专利的时候,他得把这东西是怎么造的、原理结构统统详细公开,让本领域的技术人员可以有样学样造出来。然后,朝廷保护他吃20年的独食,作为鼓励他公开的奖励。
而大明眼下发明的很多领先科技,都还集中在生化环材领域,而那些领域的配方如果保密得好,能吃独食捞好处的年限,是远远超过20年的。
就好比后世可口可乐的配方,虽然到了21世纪早已不是秘密,但至少在可口可乐诞生的最初半个多世纪里,同行竞争对手也没法化验出它的成分,因此可口可乐公司才不会傻到去给配方申请专利、然后公开配方。那样最多只能吃20年独食,20年后别人不就能白漂了么?
所以,是否推进专利制度,需要跟时代结合。只有时代进步到工业歌命即将开启、很多技术创新就算不申请,在别人的拆卸逆向研究山寨之下,也撑不过20年保密期,这时候才是专利真正发挥威力、继续确保人民科技创新的保驾护航神器。
但不管怎么说,朱树人觉得,大明在这些方面的立法和制度建设,必须做出一定的配套了,如果管理制度不能与时俱进,最终就会出现“落后的生产关系制约了生产力”。
如今已经是小康十五年,本来就到了他当初制定的“大明第三个七年计划”的开始之年。虽然如今因为种种变故拖延,还没干掉西北准噶尔部的噶尔丹,但大明自己的改革和种田发展,并不该受外部环境的拖延,该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
于是乎,在视察完胡克的纽科门蒸汽机样品后,朱树人足足闭关冥思苦想了大半个月。埋头写写画画纸上谈兵做了一些政策规划,
然后才出关,召集了皇帝儿子朱慈煜,和首辅表哥张煌言、次辅大舅子方以智、科学院院长老婆方子翎,几个人闭门开了一个关于未来几年继续深化政策变法的内部会议。
至于原本的挂名内阁首辅史可法,说句题外话:非常不幸,人都有生老病死,史阁部最终没能熬过刚刚过去的那六七年和平种田期,最终在四年前病故了,享年七十岁,
史可法能活到这年纪,在当时也算高寿了,寿终正寝,晚年也过得非常安乐,在朱树人给他特供的疗养院里累计住了十几年。
人都到齐之后,朱树人也不急着直接宣布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儿子毕竟都三十岁了,不能再跟对付少年人那样教他做事,还是容易引起压抑和反弹的,所以需要让朱慈煜自发感受到做某些事情的迫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