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辞确实不认识她。
她镇定地讲述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我就是清萤,三年前您主持拜月节,我见过您,对您一见倾心,再难相忘。”
谢卿辞神情更冷。
他眉眼本就清冷端致,因此一旦不笑不语时,便显出霜雪般的冰冷淡漠。
他轻声道:“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二次。”
变得冷酷了。
和平日门中展现地温柔疏离一点也不一样,却格外有种让她心动的魅力。
“仙君明鉴!”风岚仿佛受了天大愿望,委屈道,“我真的是清萤啊!”
明明询问别人才最靠谱吧!
谢卿辞冷静陈述:“清萤并非修行者,自幼家贫,举目无亲,而生母又体弱病重,这般处境,怎可能养尊处优?尤其是你的双手,白皙娇嫩,无半分风霜痕迹,唯独虎口处因长年握剑有薄茧。”
“而她。”
谢卿辞望向清萤,目光自她袖口下双手移开,并未明说,但含义十分明确。
清萤仿佛被那冷淡的目光灼痛,下意识将手指缩进袖口,手背上冻疮留下的淡痕,似乎又隐隐作痒。
他居然能注意到这里……
除了她娘亲,从来没人会注意一个贫穷少女的双手。
风岚觉得荒谬:“仙君有所不知,我表姐性情粗疏爽朗,平日在外游玩,难免受伤。”
她觉得自己有理有据,可奇怪的是,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原本表情各异的众人,神色竟齐齐微妙起来。
嗯……她哪里说错了?
谢卿辞轻叹。
轻盈的叹息,众人心里却如有钟声重重炸响,俱是没来由一颤。
他冷冷说道:“养尊处优,自是不知冻疮为何物。”
啊?
风岚茫然。
动疮。
不是指行动造成的创伤么?
王道长见这位娇小姐还不知自己哪里漏了馅,无奈开口。
“冻疮,是时常处于极其寒冷的环境下,方才会留下的,而且天气转暖后通常会痊愈,但清萤小娘子的情况……”
风岚心脏咚的一沉。
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只凭一双手,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家境。
冬天便是没有温玉暖炉,烧柴不行么?温水道冬天明明没那么冷,怎么会有人手长疮呢?
“仙君……”风岚实在不想放弃。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谢卿辞,她知道自己很漂亮,并试图利用这份美貌打动谢卿辞:“我许久以前看见您时,便再难相忘。”
“言必信,行必果。归古弟子风岚,妄图欺上瞒下,以归古律法,当于肃纪堂禁闭思过三月。”
“外门附庸王有福,勾结弟子,责令除去外门名碟,永不叙用。”
王道士脸色惨白,一句话也不敢说。
风岚则倔强道:“我不服!这些理由根本说不通,我就是清萤。”
肃纪堂那是什么鬼地方?唯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去,而且胳膊上必会被刺下“肃”字文青,以示警醒。
风岚觉得,谢卿辞必是对她有印象,才会认出她,冻疮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哼,她可不是孤苦无依。
师尊会兜底的,怕什么?
她抬起下巴:“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无权这样管束我!”
谢卿辞淡淡道:“你是谁?”
他是归古剑宗首席,内外门上万弟子的佼佼者,爱慕者不计其数,为何要在意一个普通女弟子的注视?
足够的无视,便是羞辱。
风岚心中刺痛,反手自芥子袋中取出一物:“看!”
“这是我师尊赐我的浣雪令,有此令牌,如见浣雪长老亲人!你无权干涉!”
这种令牌基本亲传弟子都有,上面往往依附长老本人的一缕神识,通过彰显本人实力威吓对手。
——对持此令牌者下手,最好掂量一下人家师尊的本事。
“浣雪令?”
谢卿辞望着那块玉牌,随后轻轻抬手拂过。
“那现在不是了。”
风岚惊惶:师尊附在令牌上的神识,在她感知中恍如日轮般强大,结果就这么被轻易平息了?!
谢卿辞平静吩咐:“回门之后,自去领罚,勿要让肃纪掌事找上门来。”
风岚僵在原地,羞耻的眼泪都在打转,只是高贵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落泪。
谢卿辞处理完毕后,没有为难风岚的意思。
他直接无视了她,对清萤平和道:“收下定亲礼,便与我走。”
“对,她为什么没有惩罚!”风岚忽然想起她,不甘的追问。
谢卿辞淡淡瞥她一眼。
“如果其他理由你都不愿信服,那你便当,是我心中偏私,不愿惩罚自己的未婚妻吧。”
风岚咬紧牙关,这话对于心高气傲的她来说,这句话无异于彻头彻尾的羞辱。
一直忍着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
她不想在这里继续丢脸,狠狠瞪了清萤一眼,一甩头发,运功瞬身离开。
其他僮仆很有眼色放下礼物,默默退去,转瞬间,院内只剩下她和谢卿辞。
“哎!”
风岚走得太快,清萤忘了和她说,定金一概不退的。
那这岂不是净赚两百块灵石,还——
清萤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谢卿辞身上。
“您真的要娶我么?”
“嗯。”
真的要娶她!?
那谢卿辞虽然短命,结局也不太好,但她完全可以趁他现在风光时,大树荫下好乘凉。等出事了就美美隐身,毕竟她是个凡人废物小点心嘛!
“我得先和您说明哦,我身有绝症,少则三五年,多则九十年就该显露,而且我灵根尽废,毫无修行天资。”清萤不想骗婚,认真说道,“您考虑清楚哦。”
“我知道,你娘亲生前说过。”
什么!?
这都愿意娶她?
“你确定?”
谢卿辞语气永远如此冷静果决:“这些很好解决,只要你足够配合我,”
能治?她的绝症还有废灵根真的能治?
清萤心中此时反而有些狐疑,天底下哪有这么掉馅饼的好事,而且说到配合……怕不是有诈。
正当她犹犹豫豫,思索该询问什么时。
谢卿辞抬眼看了眼天色,说道:“没有问题要问的话,便立即收拾东西,与我返回宗门。”
“若是误了时辰,今日的修行日课,便完不成了。”
“啊?”清萤以为自己听错了。
“引气淬炼可以锻体,学习药理丹道可以自医。”谢卿辞平静道,“自今日起,一刻不得耽误。”
“除此之外,关于你废灵根的药浴针灸我已安排好,这个月隔日去,不可误时。”
“还有……”
清萤瞠目结舌地,听谢卿辞三言两语间,说了关于她足足半年的日程规划与目标。
十分的充实,十分的合理。
能完全听出他对自己这个未婚妻的爱护与认真。
可问题是——
她和谢卿辞成婚,不是冲着咸鱼摆烂去的么?
这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