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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谢卿辞走时明明还好好的,他说了他在化神期稳固许久,只待机缘令他找到自己的劫数,便可突破至渡劫期。
清萤对谢卿辞的话深信不疑,他冷静温柔,不可能会发生这种震撼到荒谬的意外。
他便是自尽,也绝不可能任由自己失控,伤害他人!
“不可能,肯定哪里搞错了!”
但她的态度毫无价值,因为连这点消息,来自临水茶室的留言,以及繁花明月的分享。
那唯一逃回来的弟子,报完消息后陷入昏迷,被震怒的掌门夫妇控制起来,他们还派出探子驰援九幽,调查现场情况。
清萤坐在木凳上,只觉全身无力,手脚发凉,无论再怎么深深吸气呼气,都无法缓解心底的无措与惶恐。
“不行,冷静,冷静。”她捏紧拳头,努力思考如今该怎么办。
“要去找掌门夫人他们么?”
身为谢卿辞未婚妻,她有权得知更多内情。但清萤想起了谢卿辞临走前说的话。
“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有理,做事便是对的。”
她决定不那么鲁莽,先联系容如玉,打听一下情势。总之不能在别月阁坐以待毙。
没了谢卿辞,只怕她饿死在别月阁,也无人在意。
“如玉师姐,请问师兄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我很担心。”
“师姐你在么?”
容如玉身为高阶弟子,此刻定然事务缠身,没法及时回她,她情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连续发了三条消息。
可以了可以了,不能再发,不然人家会觉得烦。
如玉师姐人虽好,她却也不能毫无分寸。
清萤默默蜷缩在床榻上,把自己的脸埋住。
“师兄……谢卿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织料被温热的泪意湿透。
她很久很久没有因为另一个人的安危而如此挂怀。
清萤闭眼想让自己睡一会儿,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是心急如焚的拿着天枢令等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到容如玉的回复。
【调查结果确凿无误,渡劫期实力的谢师兄重创十一人,杀害三人。最后是离火师兄引爆金丹,拼死重伤他,方才迫使他离开。目前长老们正在争执,是否要对谢师兄下公开三界的通缉书,秋长老正在为师兄争取回转余地。你不要着急,我也在为师兄争取。】
……确凿无误?
清萤反复读了三遍,方才茫茫然地看懂,这段话代表什么样的含义。
这和原作剧情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谢卿辞是在一次联合试炼中被顾天重创,怎么会不明不白地失踪于一次下山历练?
她提防了很多,唯独没有防备一次“祭祀”。
可她依然无能为力。
她从没打算与修真界有过多交集,时刻准备收拾跑路,在归古剑宗毫无根基。如今出事,自然也少有关系能够帮助她。
清萤不再徒劳言语。她默默拿被子盖住脸,翻过身。
外面天色已黑,但这一次,不会有人为她点盏温暖的灯了。
*
距离传来谢卿辞噩耗的那日,已过了两天。
清萤没等来掌门夫妇的安抚,却等到一纸公开文书。
【堕修谢卿辞,戕害同门,修行魔道,罪应当斩。现潜逃在外,人人得而诛之!】
这则文书在临水茶室挂了三日,茶室也沸腾了三日。
谢卿辞是谁?
那是月魄仙君!年纪轻轻便已是化神期的绝世天才,哪怕并非掌门血脉,也硬是凭借自身品行修为,坐稳归古首席位置的天之骄子,他的清冷高洁,众人有目共睹。
掌门夫妇居然对这样优秀的养子下了必杀令,心中愤怒憎恨,可想而知。
于是流言越发传得有鼻子有眼。
“我便说,那谢卿辞眼高于顶,心胸狭窄,如今一朝地位不稳,可不就被邪祟趁虚而入了?”
“得亏谢天师弟没有随同前往,否则也定遭其害。”
“这样强横的堕修逍遥在外,让人怎么安得下心?肃纪堂赶紧派人处决他啊。”
这样的流言茫茫多,所有为谢卿辞说话的言语都是杯水车薪,并且随着必杀令下达,谢卿辞堕修身份确凿无疑,任何维护他的行为都会被禁言。
“师姐,怎会如此?”
容如玉的话透着深深的无奈。
“事实便是如此,若要怪……只能怪世事无常。师兄终究差了些气运。”
气运?
莫非因为剧情里他会死,所以兜兜转转,最后他都得死么?
因为她知道剧情会干扰,所以干脆绕过她,让谢卿辞死在外面,给顾天……不对,谢天让道?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
她茫然环顾屋内,发现这几天由于她心不在焉,不怎么收拾,有些没有加护灵阵的摆件已经落灰了。
书案旁的香炉便落了薄薄一层灰。
谢卿辞看书时喜欢焚香,说清冷的香味总能让他静心凝神。她惫懒,从不搞这种风雅之事。
而且,那一天……谢卿辞便是在此处读书,轻声言语同她的未来。
字字句句,眉眼神态,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清萤鼻尖一酸,终是落下泪来。
“你到底在哪里嘛。”
不要糊里糊涂地丢下她呀。
……
谢卿辞失踪的第五日,容如玉登门探望她。
“师姐,好久不见。”
容如玉关切地望着她,微微蹙眉:“你憔悴了很多。”
她记得上次见面时,清萤眉眼灵动,声音清脆,和谢卿辞相处间尽是烂漫雀跃,看着便是蓬勃向上的青春少女。
可眼前的她,全身透着颓丧,嘴角始终耷拉,毫无那股灵动的精气神。
“现在这种情况,开心不起来。”
她甚至没有心力说客套的社交辞令,全然直白的表露想法。
“唉,我能理解。”容如玉黯然道,“我也没想到师兄会……早知他突破如此凶险,我便应该……唉!”
清萤望着她,没有心情开口,只艰难扯了扯嘴角。
“我今日是想看你这里怎么样,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说。”
聊到正题,容如玉终于发现不同之处。
“等等,你这是猪呢比?”
“我准备去找他。”清萤低声道。
“什么?你疯了?!”
“我并非归古剑宗弟子,要做什么,也不被门规约束。”
这是初遇之日,谢卿辞亲口所言。
那家伙最是严谨,他说出的条文,绝对正确。
容如玉被清萤的决定震惊,足足劝了她一下午,但清萤毫无动摇之意,便是最后妥协,也透着敷衍她,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的意味。
……
“什么?!”秋忆梦诧异,“你说清萤要去找谢卿辞?!”
“是啊,情深如此,不愧是最佳道侣,”容如玉复杂道,“我输得心服口服。”
今日她拜会秋忆梦,顺便提及此事,乃是好心要为清萤讨个恩典。这般深情的爱恋,任谁听闻都会动容,她想帮助清萤。
“只是若无外力帮助,她此行有死无生。”
秋忆梦本眉头紧皱,但在容如玉百般好言下,最终还是松口了。
她轻叹:“小儿女情深,本也是般配的一对。”
她声音透着无尽的怜爱惋惜。
“也罢,那我便派行刑者送她一程,也好叫她见谢卿辞最后一面。”
*
清萤没想到容如玉如此好心,居然帮她联系秋长老,护送她下山。
但天知道……她不需要啊!
因为她根本不是去找谢卿辞,而是准备跑路。
伤心了整整七日,清萤才算想通,说服自己。
谢卿辞现在没嗝屁,也迟早嗝屁,走火入魔的堕修没几个长命的,而且他性情大变,如今身败名裂,他们两个的缘分已经彻底完蛋。
她准备回归老本行,开始摆烂。
道理想都不用想:她留在归古剑宗是为了治病,而巫医给她治病纯属看在谢卿辞面子上。
那谢卿辞不在了,她还留在这里,是嫌自己得罪的人少么?
只是跑路不太好听,她想从容如玉这里得些帮助,方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单纯需要路引,以及一份地图,谁能想到居然惊动了秋忆梦?
“这……帮我谢谢秋长老,但真的不用。”清萤赶紧推脱,“这是我自己的事,而且我修行低微,实在不适合与行刑者那样的……你懂。”
她脑中灵光一现,模模糊糊抓住了什么,却没来得及深思。
她只是道。
“总之不要管我,我实在不想被关注。”
……
放下天枢令,清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掌门夫妇接受示好,提议谢卿辞主持归古演武,然后谢卿辞便出事了。
现在还想送她一程?
晦气,纯晦气。
不说有没有阴谋,她总归心底已经烦透这对夫妇,不想有任何接触。
容如玉尊重她的想法,帮她拿了路引,又给了她地图。灵石药物食物别月阁都有。如今万事俱备,差的只是离开的决心。
小姑娘在床上滚了一圈,头发变得毛躁躁,心里却不再乱糟糟。
她想通了,事不宜迟,今天就走。
这里于她唯一的牵绊是谢卿辞。什么天气,什么人,什么原因,都不该考虑。
她本就不是修真之人,别月阁再舒适,如今也只是囚笼,拖拖拉拉,鬼知道秋忆梦还想怎么折腾她。
不管了,撤!
所有行李都在芥子袋中打包好,清萤最后留恋的打量卧室一眼,抿抿唇,准备离开。
“嗷……”角落传来幼兽稚嫩焦急的声音。
是饕餮幼兽。
目前除了能吃,没被她发掘出别的本领。
清萤稍稍犹豫,还是一把捞起饕餮。
而这小东西倒也机灵,在她掌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清萤将它揣进衣兜,轻轻拍了拍。
“走咯。”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显得轻快。
谢卿辞没那个福分,但那也没办法。
他们命中注定是炮灰反派。
关于他们的未来,或许便该是如此吧。
*
涌泉宫。
秋忆梦声音平静:“我只想问你,人是怎么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负责看守清萤近日行踪的隐修满嘴苦涩。
他堂堂金丹期修士,看守一个炼气期的凡俗少女,难道还要贴身盯梢不成?但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这丫头居然就开溜了?!
她不是天天哭哭啼啼浑浑噩噩的么?
“长老恕罪,属下……”
“不必说那么多。”坐在上首的谢无言平静道,“我只要看到东西,理由不重要。”
“听凭掌门吩咐,十二万死不辞!”
“那丫头随身的芥子袋,把它完整带回来便可,其人生死不论。”
谢无言轻描淡写道:“此事不宜声张,你自己一人去。入夜前追回此物,便算你将功赎罪。”
无需顾忌本人生死,这任务堪称轻松极了。
隐修立即答应,随后动身。
“何必絮叨那么多。”谢无言对夫人说道,“平白动怒伤身。”
秋忆梦神色不虞:“这丫头狡诈至极,谁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什么,最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不能将她彻底控制,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谢无言温和道:“她今天必死无疑,陈氏骨殖也能夺回,下月你便能完成仪式,想想这些,你心里还不踏实么?”
夫君如此好言宽慰,这种细心态度总算让秋忆梦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她问出自己关心的另一问题:“那谢卿辞呢?你把他如何了?”
“剑骨剜去,灵根剖出,修行尽废,看守他的乃是十九名不能言语的聋瞎暗卫,个个有金丹期修为,联手则堪比化神期。如此防卫,足以万无一失。”
秋忆梦瞥他一眼,嘲讽道:“你对你儿子倒是心慈手软,迟迟不杀。”
谢无言无奈:“他如今算半步渡劫,活体脏腑乃是极品材料。平白杀了岂不浪费?这样半死不活的养着,也算为天儿出气。”
渡劫修士的眼珠可做鉴别吉凶的护符,心脏可用来做挡劫人偶,剑骨更可炼制本命剑……种种神通,堪称一身是宝。
轻易杀死,确实浪费。
想到那天之骄子如今这般狼狈,秋忆梦心中好受不少。
这谢无言平日对谢卿辞多有纵容,她屡屡抱怨偏心,好在关键时刻拿捏得住。
安插的随行弟子足够靠谱,成功迫使谢卿辞引魇恶兽入体,庇佑驻地百姓。这才方便伏兵设下剑阵,勉强将其拿下。
“那谢卿辞也是傻子。”不过千把凡人,便是尽数死了,又能如何?
能有掌门之位重要?
能有自家突破渡劫重要?
但凡谢卿辞没这么蠢,都不会这么好下手。
秋忆梦轻哼:“行吧,还算你——”
“报!”
甜蜜之际,殿外有侍女叩门,呈上密函。
秋忆梦看夫君快速浏览密函:“谢卿辞自水牢逃窜,不知所踪……”
听清瞬间,秋忆梦不由嗤笑。
“好一个万无一失!”
这让谢无言面子有点挂不住。
谢卿辞身怀修为时,固然锐不可当,只能诛心为上。
但如今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乃是身败名裂的堕修,居然还能让他逃了……
“不愧是夫妻,在出逃之事上倒是心有灵犀。”圆完这句,谢无言神色阴冷,“追!留他一口气便可,区区废人,还能反了天不成!”
*
下雨了。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
虽然雨不大,可连绵如丝的细雨,更让人心事朦胧沉郁。空气中弥漫的水气吹都吹不开,真不如痛痛快快地下一场。
清萤戳了戳怀中的小饕餮,轻声道。
“那一天,也在下雨。”
传来谢卿辞噩耗的那日,正是白露。
谢卿辞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养成了与饕餮说话的习惯。
小饕餮发出“咕噜”的可爱声音,蹭了蹭她的指头,似乎在安慰她。
啧。
又在想他。
摆烂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能留恋过去的美好,免得生出不平之心。
“没事,都过去了。”
清萤撑起伞,雨天山石打滑,她走路要小心些,师兄说她走路老不喜欢看脚底下……啊,怎么又想起他了。
“呸呸呸。”
“咕噜——”
怀中的小饕餮忽然脊背弓起,发出充满威胁之意的凶凶低吼。
这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吓了清萤一跳。在她印象里,饕餮一直是贪吃软萌的宠物形象。
“怎么了?”
她看向饕餮,发现幼兽圆溜溜的眼珠此刻直勾勾盯着她身后某个地方,并发出烦躁不安的低吼。
这种行为,很难不让人产生某种联想。
清萤克制住回头的冲动,颤声道。
“我后面,有东西?”
“咕噜……”饕餮叼住她的衣袖,努力往外扯,示意她快跑。
救命!
这是什么东西跟上她了?
邪祟?
归古山怎么会有邪祟!
但别说,这条路是她特地请教容如玉后挑选的僻静小路,若真有什么东西……也说不定。
啊啊啊啊啊!!!
清萤哭都哭不出来,运起灵力,拼命往下跑。
她最讨厌追逐战!做梦最讨厌的内容就是被怪物追!
因为确定自己是个废物,绝对逃不出追捕。
清萤的演技不太聪明,跑了两步,身后存在便意识到,清萤已经发现自己的追踪,当即不再掩饰,凶恶地向她袭来!
掌门说了,生死不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