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通过楹窗照入屋内,在窗前洒下一地碎银。
睡眠时,清萤会帮他解下眼前纱布,只是即使睁开眼睛,“看”到的也只是虚无。
他侧耳倾听,少女呼吸绵长平稳,她显然累极了,才刚挨枕头便昏沉睡去。
一句话也没同他讲。
重逢之后,这是第一次在缺乏少女晚安声音的情况下入眠。
莫名奇怪,却又十分理所当然的——
谢卿辞失眠了。
自他诞生至今,他从没有过睡眠,也从未考虑过这件事。修真以苦为砥砺,怎能耽于享乐。与清萤相处的这几夜,是他的初体验。而少女口中的“梦”,他这几日还未经历过。
说起这件事时,清萤对此态度很乐观。
“那是迟早的事,说不定就在这两天。”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不在今夜。
……
嘭咚!
物体坠地的沉闷响声,让清萤陡然惊醒。
这几日她时刻处于惊弓之鸟状态,即使睡觉也都是浅眠,睡眠质量很差,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醒。
头脑昏沉之际,她第一反应是寻找谢卿辞。
“师兄!”
可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凌乱被褥,而地上则模糊勾勒出谢卿辞的轮廓。
谢卿辞摔倒地上了,还一声不出?
难道……
清萤顿时睡意全无,慌忙下榻,冲到谢卿辞身边。
月色下,谢卿辞面色苍白如雪。
“师兄,怎么了?能听见我说话么?”
她找到谢卿辞的面庞,心里焦急到极点。
谢卿辞开口了,他说话自如,只是声音稍显低哑。
“我无事,莫要担心。”
能说话就好。
没事就好。
心中巨石落下,清萤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放心:“真的没事么?是抽搐了所以摔下来了么?伤口有没有裂开?”
“……只是口渴,一时未曾留心摔倒。”
清萤觉得这理由荒谬极了,说话又急又快:“口渴为什么不叫我?这次走运没有受伤,可要是伤口裂开,或者干脆骨头碎了呢?”
“我不想吵醒你。”谢卿辞耐心听她说完,解释自己的理由,“而且推拿之后,我的腿恢复了些知觉,我可以自行为之。”
“那是你以为!”
“……”
清萤望着皎皎月色,只觉得身心俱疲。
明明给师兄按摩前还很开心期待,气氛也很快乐,怎么最后却只剩一地鸡毛?
她有气无力道:“别让我这么担心了,行么?”
谢卿辞沉默。
安谧的夜色中,他的声音格外平静淡漠,不带半分火气,平和的态度,仿佛是在与她谈经论道,说出的话却叫她火冒三丈。
“其实你不必如此过于关切,我自己可以——”
啪!
谢卿辞的言语戛然而止。
“你继续说!”
说完还不解气,清萤照着谢卿辞屁股又是一下。
“啪!”
打人也有讲究。
师兄屁股挺……那个的,反正感觉比其他地方抗揍。
身后泛起的疼痛感触,令他整个人为之怔住。
他时刻都在疼痛,遍布四肢百骸的伤口,令他对疼痛的感触早已麻木。
可此刻的疼痛,是少女赋予他的。抽打这个位置,富有惩戒警示,以及居高临下的意味。
如此陌生。
如此……
“你……”谢卿辞语塞。
堂堂仙尊,何曾被如此狎昵……不,不能用这个词形容她。
调戏?
脑海里悄然浮现的词语,让剑修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月光皎洁,清萤看到谢卿辞耳朵红得快滴血,甚至连耳下也红了一小片。
……救命。
她刚才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上手朝那里拍了呢。
但确实被他的话气到不行啊。
清萤横下心,只当没发觉自己脸上的温度。不能害羞,如果她也表现出害羞,气氛就彻底完蛋了,两个人会尬死的。
“怎么,你还有话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清萤抢先开口,将话题引到正题。
她努力做出理直气壮地样子:“不就是打了你……咳咳一下,这就不愿意啦?你哪里没被我碰过?”
“……”
“你自己说,刚才那样说话合适么?你觉得我伤心不伤心?”
说到这里,清萤心里再度泛起委屈难过。
她鼻尖微酸:“你要是渴了,就好好和我说嘛,摔到地上知不知道我会伤心?”
她不解气,又拍了谢卿辞一下屁股。
啪!
“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么!”
到了此时,谢卿辞终于开口。
朦胧的夜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低而轻,仿佛含着少许委屈。
“清萤……”
“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