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尘世如潮归于黑暗...)(2 / 2)

“老娘就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女人。”

他眸光微勾,揉了揉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好歹也换双平底鞋,还能站得住吗?”

她昂起修长的脖颈对他说:“这是战鞋,在敌人面前站不住气势上也不能输。”

随后她转过头问道:“你说是吗?”

他眼底蕴着炽热,回道:“是。”

岸边人的身影愈发清晰,站了三个男人,简玟没有看见上次在机场看到的人。

船逐渐靠岸,一直坐在后面的人才缓缓起身,走上码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目光很快便落在了简玟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简玟认出了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皮肤黝黑的男人,他头发略短立在头顶,魁梧的身材藏在衬衫布料之下,浓密粗厚的眉毛下是那双像野兽一样具有攻击性的双眼,粗旷而凶残。

简玟的手腕轻轻颤了下,被蒋裔牢牢握住,他眼里泛出森冷的光回视着乌巴戈。

船靠了岸,那群人准备登船,蒋裔也带着简玟走回船舱,路上他对她说:“小时候总是和朋友到处跑,有次跑到一片还没开发的荒山,朋友掉进个大水坑里,他不会游泳,我那会水性也不好,转身去叫人,他肯定就挺不过去了,跳下去有可能我也会被淹死,要你会怎么做?”

简玟犯难道:“这的确太难办了,你呢?”

“我要是丢下朋友就那么跑了,这辈子肯定都过不去了,朋友他爸早年意外去世,他妈和他相依为命,而我就算走了,家里还有镇成。”

他在走廊上停住脚步,双手搭在简玟的肩膀上,眸光幽深:“用生命冒险好过用良心冒险,你能明白吗?”

他们就要和乌巴戈谈判了,这个节骨眼上蒋裔突然跟她说了桩童年旧事,简玟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来不及细想了。

蒋裔直起身子对门口几人点了下头,手下拉开大门,简玟跟着他走进船舱内的会客室。

里面四个陌生男人全部起了身,蒋裔走到乌巴戈面前,低眉盯着他。

门外的手下陆续走进会客室立在蒋裔身后,原本宽敞的房间内一下子站了十多个男人,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空气中涌动着紧张的氛围。

魏森对上蒋裔冷厉的眸子,开口道:“握手就不用了吧。”

蒋裔淡淡道:“坐。”

两方人陆续坐了下来,简玟坐在蒋裔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她的身前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这次出行船上跟着的手下并不是原先在广东跟着蒋裔的那批人,这些人江湖气息更重,个个身材健硕,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这倒让简玟多了些安全感,起码在刚坐下魏森朝她看来时,她也敢淡定地看回去了。

蒋裔很快察觉到魏森盯着简玟的视线,颇为不悦道:“说说看,带了什么筹码来?”

魏森身旁的男人开了口:“祸不及家人啦,信帆的魏总是Wilson的堂弟,生意上的事生意上解决了,不如蒋先生开出条件。”

蒋裔眼眸微敛,唇角划过冷意:“祸不及家人,说得挺有道理,你问问你旁边的人肯不肯放过我太太。”

那男人诧异道:“蒋先生的太太不就坐在身边吗?”

船再次开动离开了码头,朝着海中央驶去,魏森看了眼舷窗外,渐渐皱起了眉,警惕道:“船怎么开了?”

蒋裔眸色阴沉,语气却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随意:“开到深海谈判,谈不拢你也逃不掉。”

魏森面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他身边的男人却干笑道:“蒋先生真会开玩笑。”

蒋裔目光阴鸷,面上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那人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另一个男人开口道:“蒋先生宅心仁厚,没必要逼得人轻生,好歹是条人命,都是爹生妈养的。”

蒋裔面上透出一丝不耐,看向魏森:“你的朋友比你活得通透,还知道至重惟人命的道理。我没功夫跟他们绕弯子,让你的人出去,还是你想当着他们的面敞开来说,我不介意。”

魏森在短暂的沉思过后,跟带来的几人低语了几句,几人起身走出房间,蒋裔递了个眼神过去,他的手下也相继离开会客室,门重新带上了,只余下他们三人,原本拥挤的房间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魏森再次将目光落在简玟身上,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气色算不上多好,身上透着一种近乎脆弱而病态的美,让人想占有甚至摧毁。

蒋裔从一旁的桌上拿起那个全铜的煤油打火机,磕了两下发出声响将他的目光强行拉了过来。

“你要是不跑来骚扰她,不用你亲戚的那个公司暗地里使绊子,你完全可以消身匿迹。说到底,还是贪念作祟,想探探我的底,对凤儿还有念想。她是我妻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简玟的手搭在腿上,无名指上的钻戒赫然醒目,冷漠如霜地看着魏森,魏森脸上青筋爆出,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办不到。”

简玟蹙起了眉,在听见他这么说后,心沉了下去。

蒋裔在指尖缓缓转动着打火机,语气里满是寒气:“你埋的恶果你跟我说办不到?”

他握住打火机,铰链向上,有力的指骨来回翻动,中指“叮”地打开盖子,魏森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那枚打火机上,出声道:“我早就不是九祖巫了,解不了。”

“是解决不了,还是你不想解决?”

蒋裔手腕猛然发力,打火轮瞬间点燃,魏森眸光晃动,简玟也侧过视线看着蒋裔手中的打火机,她从不知道他可以把打火机玩得这么自如,只是现在没人抽烟,她不知道蒋裔怎么就把玩起打火机了。

火光在他手中跳跃着,光影浮在他的轮廓上忽明忽暗,让他显得幽冷深峻。

魏森双手撑着扶手身形动了下,神色防备地说道:“我没办法。”

“没有办法你能进入她的意识?”

“嘭”的一声,打火机合上,火苗瞬间消失,蒋裔眼里却燃起了骇人的怒火。

魏森侧身看了眼门外。

蒋裔冷声道:“不用看了,你的人已经被快艇接走了。”

魏森猛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蒋裔也不拦着,门刚打开,走廊上站了两排人,手上都拿着家伙事儿,将他堵在门口,他意识到走不掉了,干脆回过身来径直走到了简玟面前,呼吸紊乱地盯着她。

简玟下意识撇开视线,蒋裔上去一脚将魏森蹬翻在地,起身一步步逼近他,居高临下地压下身影,指着简玟:“你给我看清楚了,凤儿就在这,没几天能活了,每一世都要遭受凌迟之苦,她还这么年轻。”

他再次一脚上去,魏森吐出一口血来,蒋裔曲起单膝蹲下身,狠戾地看着他:“你敢来找我,是不是认为我不会杀你,只有留着你才能解了咒?”

“你错了。”

蒋裔食指压住手中的打火轮顺势一滑,火机再次燃着,他将火苗凑到魏森脸上,照得他轮廓扭曲狰狞,甚至光怪陆离。

魏森猛然一怔,身体不停向墙角蜷缩,蒋裔直接扯住他的衣领,点着了立在他头顶的短发,魏森惊恐地挣扎道:“没用的,烧了我也没用的......”

蒋裔却畅快淋漓地大笑起来。

简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魏森在怕什么,蒋裔又在笑什么?

她只是看见蒋裔侧头对门外招了招手:“绑了他。”

门口那些手下鱼贯而入,提起魏森便往里走,简玟站在原地,身体一阵阵发寒,蒋裔回身走到她面前,捏了捏她僵住的小脸,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魏森绝望地嘶吼着:“放过我家人......”

简玟回身看了眼,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地问道:“你要......你要杀了他吗?”

蒋裔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紧紧牵着她的手大步穿过走廊,走出船舱。

这时外面已经没有人,卢医生和船上的工作人员都不见了,就连刚才绑魏森的那些手下也陆续跟出了船舱,游艇周围停了两艘快艇,那些手下走出船舱就上了其中一艘,一眨眼的功夫便开走了。

蒋裔把简玟拉到船边,她看见了谢方年,在另一艘快艇上,蒋裔扯过一旁的救生衣给她套上,垂下眉眼对她说:“你跟方年走,上了艇就不要回头了。”

简玟迫切地问道:“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蒋裔沉默地给她扣上救生衣,确保救生衣收紧后,猝不及防地俯下身来,捧起她的脸,带着生生世世的眷恋和不舍与她纠缠。

简玟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

他放开她,目光停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眉眼说:“琐罗祖埃口中念的‘勒瓦’,我猜想他说的其实是Nirvana,梵文中指火的熄灭,或者说是灭度,佛教里对灭度的解释是‘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也就是断除轮回。这个手势......”

蒋裔抬起双手张开五指,开合交替。

“火把的形状,两簇火的燃烧殆尽得以Nirvana。远古九祖巫一脉信奉烛九阴,在《山海经》里那是一种通体赤红的烛龙,也称为火精。开眼为昼,闭眼为夜,打破规律,需要昼夜同时消失,所以乌巴戈说烧了他也没用,是的,光烧了他一个人是没用的。”

梦境里看见的那幅怪诞诡谲的画面在简玟脑海突然浮现出来,一半白昼,一半黑夜,同时燃烧,他驾马远去,被烈焰吞噬,在很远的地方回过身来,就好像在另一个时空遥遥望着她。

简玟突然就意识到蒋裔要做什么了,她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心脏像被人狠狠撕扯着,声音颤抖地说:“你不能确定的对不对?这只是你的猜测。”

他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拽离,呼吸急促:“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用生命冒险好过用良心冒险,你为我失了两次命,这次换我,哪怕有一线可能,我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简玟满目疮痍,撕心裂肺地哭喊:“我不给你去......”

蒋裔将她抱离地面放下船,谢方年在却依然不肯松手,大片眼泪滚落下来。

他的目光里盛着旷世的悲恸和不舍,对她说:“如果没成功,下一世我还来找你,如果成功了,活下去。”

他推了她一把,他的眉眼在她面前逐渐远去。

简玟跌落到了快艇之上,快艇当即开动在海面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离大船越来越远。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染红了他的身影,他立在边舷望着她的离去,最后看了眼消失不见的落日,转身回到了船舱。

汹涌的火势从船舱蹿了出来,火焰像可怖的魔爪直升长空,带着吞噬万物的凶残照亮了整片海域。

乌云燃烧,大地震动,海面上突然起了狂风,快艇在风浪中颠簸,所有人都被颠离了座位,死命抓着扶手。

只有简玟彻底停止了挣扎,她站起了身目如枯槁地望着烈火,在又一个浪席卷而来时,她摇摇欲坠落入海里,冰冷的海水汹涌而来将她淹没。

隔着烟波浩淼的海面,那团巨大而猛烈的火焰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完全全消失在她的世界。

尘世如潮,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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