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吴世琮!我,王世凯!我,吴世珏......今日结为兄弟,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心协力,不离不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在吴国贵庄子的后花园内,一片被人砍秃了一点儿的竹林前头,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正跪在一张摆了刘、关、张三人牌位的供桌前头,手持大香,念念有词。
吴三桂、吴应麒、吴国贵、王辅臣都是这场竹林三结义的见证人,在边上笑吟吟瞧着。
还有个吴小菟也站在竹林边上,一边玩着自己的衣角,一边不安地往正在结拜的三人看过去。仿佛想到哪儿不对了......刚刚结束的那场赌斗,似乎和她也点关系啊!她不就是那个被放上台面当赌注的“丫鬟”吗?
她刚才还那么高兴帮着擂鼓助威,这不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吗?可问题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赌注”,还很激动地鼓动哥哥去和王二哥哥赌。现在可不能当老赖,不,是当小赖。必须得愿赌服输才行......
吴小菟心里面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吴三桂、吴应麒、吴国贵、王辅臣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这哥仨则一起向他们四个躬身行礼。
吴三桂笑着对三个小兄弟道:“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竹林三结义,老夫希望你们三人今后可以同心协力,一起......一起效忠大清,都当大清的重臣名将!”
“孙儿(晚辈)谨遵教诲,一定都当大清的忠(终)臣。”
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三人齐声回应道。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对王辅臣道:“辅臣老弟,他们三个小辈都知道要忠大清,咱们这些长者也不能不知道忠君爱国的道理,不如就在国贵的庄子上接着商量接下去要怎么忠大清吧。”
所谓忠大清,当然就是继续向大清要银子了。
王辅臣的编制可是在内务府,算是小皇帝康熙的家奴。理论上他是替康熙小皇帝来云南看着点吴三桂的。
所以这个给吴三桂加钱的事儿,他还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应该的,应该的,是得好好商量。”王辅臣这会儿也挺高兴的。王忠孝这个小兔崽子这回可出息了!照着吴三桂这老东西的说法,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也就是本事比当老子的还大了。看来这回进京,兴许真能找到路子当上御前侍卫了。
另外,王辅臣自己在吴三桂这头也进步了......已经被吴三桂当成自己人了!
有了吴三桂的提携,晋升提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心情大好的王辅臣和吴三桂两人一块儿走了,吴应麒和吴国贵也跟着一起去了。竹林外面就只剩下吴世琮、王世凯、吴世珏他们仨了。
吴世琮是三人中的大哥,这个时候当然要拿出一点大哥的样子,笑眯眯对王世凯道:“世凯,到我的庄子上去喝酒......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吴世珏怕王世凯问他要妹子,赶紧附和道:“走走,喝酒去!”
王忠孝正想点头答应,忽然看见吴小菟蹦蹦跳跳地从竹林子后面走过来,红着小脸儿站在了王忠孝面前,只是低着头看脚面,一句话也不说。
王忠孝当然明白这小美人的心思......可这事儿不能着急!王忠孝心想:我还要去北京帮小皇帝擒鳌拜、当忠臣呢!为了大清,我现在可不能娶你这只“吴小兔”。这要当了吴三桂的孙女婿,我还怎么当康熙小帝的心腹?当不了康熙的心腹,那可就负了“世凯”的字号,恐怕也很难当一个为大清送终的“大终臣”了。
至于在云南和吴三桂一块儿干......我是王世凯,不是吴世凯,辅佐吴三桂当皇上的买卖我可不干。
因为吴三桂瞅着挺猛,实际上就是个扶不动的老吴阿斗。要不然历史上就该把反造成了功了,康熙多半就是大清末代皇帝了。
当然了,吴小菟是无辜的,所以也不能放过小菟儿......
王忠孝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偷偷摸摸的把吴小菟拐走的时候,吴世琮已经发现吴小菟的表情有点古怪了,于是就问:“小菟,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红了?”
“世琮大哥,我,我,我......刚才敲鼓敲得累了,所以脸有点红。”
吴世琮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吴小菟,然后又扫了王忠孝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对吴小菟道:“小菟,既然累了就先歇着去吧,王二哥现在和我还有你二哥都是正式结拜的兄弟了,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你不用担心。”接着又拍拍胸脯道,“一切有我!”
小菟松了口气,又给吴世琮行了个福礼,红着脸道:“那就有劳大哥了。”
说完一扭头就跑了。
而吴世琮则回头对王忠孝、吴世珏道:“世凯,世珏,上我那儿喝酒去!”
......
“来来来,世凯老弟,您浅着点儿,我深着点儿。世珏,你也喝啊,咱们哥仨一醉方休!”
吴世琮殷勤地给王忠孝斟了一碗酒,又招呼吴世珏也跟着一起喝,好一个大哥做派,仿佛自己是刘、关、张哥仨之中的那个刘。
王忠孝也是酒场老手了,当然了,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他这辈子的酒量也不错,不过喝多了就闯祸,一闯祸就丢魂......所以这会儿可不敢敞开了喝,只好喝上几口就用条白手绢擦嘴,顺便把嘴巴里含着的酒给“擦”掉一点。
这酒品可真没说的!
而吴世珏似乎心事重重,因为酒品不行,只是一杯杯往嘴里倒,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端起酒杯想要一口闷,可到了嘴边又喝不下去,还啪一下把酒杯往桌上一砸,把吴世琮、王世凯两兄弟吓一跳,全都扭头看着他。
“王世凯!”吴世珏借着酒劲,终于硬着头皮说起赌注的事儿了,“我吴世珏今儿输得心服口服,我也愿赌服输......我,我,我就是绑也把小菟给你绑了来!你可满意了?”
什么?你把小菟绑来?这可不行!王忠孝心道:我的小菟,你凭什么绑?必须我亲自去绑......
“真是小菟?你,你们俩怎么拿小菟打赌?”吴世琮其实看出一点端倪了,但是听吴世珏亲口说出来,还是大吃一惊,他接着又问,“小菟知道吗?”
“知道......”吴世珏嘟囔道,“她也不是好人!”
“那你爹呢?”吴世琮又问。
吴世珏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当然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要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原来吴世珏也有个不孝之爹!
王忠孝忍不住在心里面同情了吴世珏一番。
吴世琮眉头大皱,问:“世珏,你爹要不同意,你妹子要怎么交给世凯?”
“这,这......”吴世珏小声说,“大哥,要不你做个媒?反正我妹子还没许配人家。”
吴世琮扭头看了看王忠孝,“世凯,你觉得怎么样?”
王忠孝只是轻轻摇头,说:“现在不行。”
“不行?”吴世珏急了,“王二,我妹子哪点配不上你?”
王忠孝赶忙解释道:“老三,你别急!我只是说现在不行......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了?我现在不能明媒正娶了你妹子。”
“你的身份?你他M不就是个包衣奴才吗?”吴世珏话说到这里,忽然也醒悟了,“等等,你是包衣,我妹子要嫁给你,不也成了包衣?”
“可不是吗?”王忠孝道,“包衣的妻女可是要伺候主子的!所以我家那老东西一直都不肯续弦,不入内务府名册的小老婆倒是纳了八个。要不让你妹子......”
“不行,不行!”吴世珏马上嚷嚷起来,“我爹不会答应的!”
“世珏,你误会了,”王忠孝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让小菟再等几年,等我当了御前侍卫,等我爹升了提督,到时候再花点钱走个门子抬个旗,不就能水到渠成了?”
“什么?你当侍卫,你爹当提督......哪儿那么容易?”吴世珏皱着眉头,“这得多少年?我妹子等得起?”
王忠孝心说:等不起没关系,我可先收货!
他正想和吴世珏提出先收货的问题,吴世琮这个好大哥就来坏人好事儿了,吴世琮思索着说:“王伯父已经当了十多年的总镇,早就攒够了晋升提督的资格,而且他老人家又是内务府的包衣汉军,只要钱使到了位,一个提督真没什么难的。至于抬旗,更是小事一桩。叔父只是挂在内务府名下,又不是真的在干包衣的差事。”
王忠孝笑道:“我爹要是真当内务府的官儿,以他的品级,四大织造都不够他干的,一年还不得贪上十万二十万两的雪花银?他要想抬旗,内务府里面那帮人还不敲锣打鼓送他走?
等我这次当上了侍卫,一定帮我那不学好的爹好好走走门路,一定得买个肥一点的提督,必须多捞点儿,要不然就亏了!大哥、三弟,你俩也别总在云南眯着,要发达就得往外走。”
“往外走?往哪儿走?”吴世珏问。
吴世琮则摇摇头:“现在走出去不容易了,我爷爷的‘西选’之权已经被朝廷收回了。”
王忠孝笑道,“王爷没了西选之权只是碍着王爷捞钱,他老人家捞了钱去办大事,又不会分你们一点。况且,他老人家门生故吏那么多,都等着他安排,哪里顾得上你们?你们要捞钱可不能全指着爷爷,得自己想辙。而且捞钱也不一定要当官,圈地做买卖,一样可以捞钱。”
“圈地?上哪儿圈去?圈来有什么用?”
“做买卖?我们哪儿会做买卖?我们只会做官!”
王忠孝望着两个还不知道自己再过几年就要迎来人生“初反”的大清终臣,笑着道:“先说圈地吧,可以去四川省叙州府富顺县圈!”
“四川省叙州府富顺县?”吴世珏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吴世琮仿佛想到了什么。
王忠孝笑着说出三个字:“自流井!”
“井盐?”
“川盐?”
吴世琮、吴世珏两兄弟眼睛都亮了,富顺县什么的他们不大清楚,但是大名鼎鼎的自流井他们还能不知道?明朝那会儿,出产井盐的自流井那就是个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往外喷钱的“钱井”啊!
王忠孝说:“四川历经明末清初的大乱,人口虽然减少了九成,但是沃土千里还在,自流井的盐业也还在!咱们兄弟若能联手拿下自流井的盐业,同时在富顺县圈下良田千顷......那可是子子孙孙都吃不尽的富贵!
而且,有了自流井盐业的支撑,咱们就能在富顺县乃至整个叙州府聚集人口,圈地垦荒。还可以把自流井经营成一个甘陕和四川的马匹、硝石、硫磺南运的枢纽,这些可都是好买卖!不仅能赚钱,还能加强云贵的武备,这可是忠君爱国的好事儿!”
“可是......四川盐法道会不会横插一脚?”吴世琮的心眼还是比较多的,已经想到在自家霸占自流井的盐业时,四川盐法道出面干预。
“对啊!叙州府和富顺县都好说,那里就挨着咱们云南,不敢得罪我爷爷的。可是盐法道掌督察盐场生产、估平盐价、管理水陆挽运事务。这可是个大大的肥缺!能干这个缺的,十之八九那是朝中有人!要是摆不平这个盐法道,他即便干涉不了咱们拿下自流井的盐业,也能卡住私盐外运的路线。”
王忠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等我当了侍卫,咱们不就朝中有人了吗?到时候我们多使点银子,安排个自己人去当四川盐法道不就行了?”
吴世珏闻言大喜,“好!一言为定!”
吴世琮也重重点头,“咱们三兄弟其利断金,一块儿忠大清!”
王忠孝看见气氛烘托起来,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笑着对跟前的二人道:“大哥,三弟,我此去北京是要买官的......可是我手头有点紧,只凑出一千八百两银子。二位要是有些积蓄,能不能先借给我?等我做了侍卫,贪到了银子,一定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