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拿到样板后,不需要关注个体杀敌,
只需要关注三个小组如何协同进攻,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打仗灵活一点,不一定非要与人硬碰硬!”“另外,日后识字要作为军卒晋升的要求,
想要在军中当官指挥旁人,不识字不行!
而你们作为将领,想要不被淘汰,想要升官发财建功立业,
要做得比军卒更好,会的更多,更加努力!
一千个字远远不够,连兵书都看不懂,怎么指挥战场。”
顷刻之间,诸多将领接连萎靡,一个个五官纠结,
读书识字于他们来说是要比上阵杀敌更为痛苦之事。
“好了,都散了,快些回去钻研,
等下午进攻之时再是这副模样,本将就要撤你们的职!
这么弱的对手,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现在不练手,难不成等着与草原人练手给他们送菜吗”
陆云逸的喝斥传出去了很远,
正忙着干活的军卒头也不敢抬,
手中锄头挥舞得更加迅速,埋头猛干!
一众将领散去,陆云逸的视线还停留在作战地图上,
同时手拿石子,不停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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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先前的战事来看,三三制的桎梏太大,
并不是单兵作战能力的差别,而是手中军械的桎梏。
陆云逸从一旁抓过火铳,坐在地上来回打量。
火铳打一发就要上火药,就算是有竹筒装填法,杀敌效率还是太慢,无法形成有效压制。
陆云逸眼中闪过忧愁,懊恼地抓了抓头。
连珠火铳怎么做的来着
他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装填火药更简单的燧发枪他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一道影子越凑越近,
陆云逸见他的身形都遮挡了作战地图,便回头骂道:
“还在这里干什么去反思总结!”
粗略一瞥,陆云逸愣住了,
两只打造精湛的军靴出现在他视线中,边缘镶嵌着金丝,层层相扣。
他视线一点点上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陆云逸翻滚着站了起来:
“拜见颍国公!”
颍国公傅友德笑着打量着陆云逸:
“不错,有胆气。”
陆云逸觉得有些尴尬,迅速岔开话题:
“颍国公怎么会在此”
傅友德扬了扬京军的作战计划:
“你都如此写了,本公怎么能不来看看此番一见,别开生面啊。”
陆云逸被点破心思,又觉得尴尬。
“还请颍国公恕罪,前军斥候部今日施行新战法,怠慢了颍国公。”
“不用说这些客套话,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本公这些年辗转各地练兵,就是想要集思广益,寻找新战法。
没想到,居然在云南之地碰到了。”
陆云逸抿了抿嘴,在心中快速组织语言,沉声开口:
“回禀颍国公,此次云南战事让下官发现了火器的巨大威力,
但显然,火器的威力并没有被发挥到极致。”
傅友德面露沉吟,点了点头:“继续说。”
“当初骑兵加入商朝战阵之中,
因为马具限制,只能用于侦察、通信等辅助军务。
但到了春秋时期,骑射与驯马以及军械的飞速发展,
让战马真正进入战场,从而到如今,一直都在战场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傅友德眼中闪过精光,听明白了他的话,沉声开口:
“你觉得火器如战马一般能够在战场上占据主导地位”
陆云逸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肯定地说道:
“回禀颍国公,是的!
此次麓川战事足以证明,火器方阵值得精锐战马辅佐,所取得的战果也超出以往。”
傅友德面露深思,一边走一边想,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对于火器,都督府的诸多参谋也有所研判,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你部上下不过五千人,取得如此斩获,闻所未闻,
那现在呢这个三三制,是为了火器而专门打造”
陆云逸眼中波光流转,肯定地点了点头:
“回禀颍国公,卑职觉得,骑兵如此珍贵,
不能用于护卫火器方阵以及聚拢敌人。
火枪兵应该如骑兵一样,在战场上四处游荡,见人皆杀,
同时让骑兵去做该做的事。
如此,新式的步骑战阵,就不再是手持长刀长枪的步兵与骑兵的传统结合,
而是变为了手持火器的步卒与骑兵所结合。
此等军队,耗费巨大,
但如今大明,有这么几万人,就能够扫荡天下。”
颍国公傅友德脸色凝重,背负于身后的手掌不停攥紧又抓住。
过了许久,才沉声开口:
“想得这般远,很好。
你在军中推行“三三制”,本公会鼎力支持,
这是能运用在山林、平原与草原的绝顶战法。
但若推行此法时,顺便推行火器,本公不会同意。”
陆云逸猛地沉默,脸色有些难看,
“颍国公,火器利国利民,能让军队有更强的战力,还能.”陆云逸有些着急,语速飞快。
但傅友德却摆了摆手:
“好了,不必再说了,
火器耗费巨大,朝廷没有这个银钱来全面铺开。
另外,先前我听你所言,
三三制与火器想要发挥出全部威力,
需要识字懂道理的军卒,大明也没有多识字的人。”
说到这,傅友德脸色已经凝重起来,顿住脚步,侧过身凝重地看向陆云逸:
“本公劝你一句,三三制是好法子,值得推行。
但让军伍中人识字读书,步子要缓一缓,
只在你军中施行即可,想要在其他军中推行,绝无可能。
此事就算到了都督府,也过不了本公这一关。”
陆云逸有些愕然。
他没有想到,在他认为顺理成章的事,居然会引得颍国公这么大的反应。
“敢问颍国公为何
军伍中人识字,对于我等将领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
“呵呵.一派胡言。”
傅友德忽然笑了起来,看着陆云逸年轻的脸庞,有些感慨:
“还是年轻好啊,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傅友德背过身来,遥遥看着山顶的阿资大旗,声音空洞:
“老夫是乱世生人,乱世什么样子你见过吗”
陆云逸摇了摇头:“回禀颍国公,不曾。”
“本公来告诉你,遍地灾民,人命不如蝼蚁,所有人都是兵,你懂了吗”傅友德声音沉重。
陆云逸眉头紧皱,老实回答:
“回禀颍国公,下官愚钝,还不懂。”
不知为何,颍国公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沉声道:
“这世间千行百业,皆设重重高槛。
行商贾之事,要熟稔货品优劣贵贱,要与三教九流巧妙周旋。
读书科举,需在那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里苦苦钻研,
《论语》《孟子》到《诗经》《尚书》,逐字逐句皆要用心领会。
行医济世需精研医理,要烂熟于心,
辨百草之性,识脉象之微,历经多年实践,方能悬壶问诊。
为匠作艺,同样非易事,从桌椅板凳到楼阁亭台,一刀一斧,皆要精准无误。
然唯独这从军,相较之下,少了许多繁文缛节。
无过多需苦学深研之理论,亦无复杂难测之周旋。
只一样,有副强健硬朗的身子骨就行,在乱世时,甚至是人就行。
当初本公从军,就是黄河淹了家乡,逃难颍州,
什么本事都没有,大字不识一个。
人又要吃饭,这才无奈从军。
你可曾想过若是从军都需要读书识字,设重重高槛,
这刚刚建立的天下会乱成什么样
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