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崖边,看着不远处的阿资。
阿资面容憔悴,衣衫凌乱,眼神空洞地望向深邃山谷。
昔日那股不可一世的气势,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落寞。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山风呼啸过山谷的声音,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夜鸟啼鸣。
阿资的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内心震颤与不平静。
他的双腿无力地悬挂在半空,偶尔因风势猛烈而轻轻摇晃。
陈桓缓缓走近,脚步声在此时显得清晰。
阿资没有回头,而是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一尊雕塑,定格在了那里。
“阿资,反叛能够改变什么”
陈桓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带着几分嘲讽。
“徒增伤亡,害人害己罢了。”
阿资终于动了动,他缓缓转过头,
看向普定侯陈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胜者为王败者寇,随便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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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毫不在乎。
陈桓轻笑一声,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嘲讽,
“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胜者为王本来是走在了正确的路上,
至于败者寇更是一派胡言,败不败都是寇。”
阿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
“或许吧,至少,我尝试过。”
他站起身来,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山谷,淡淡道:
“即使败了,也无妨。”
说完,阿资不再犹豫,
他站起身来,面向无尽深渊,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化作一道黑色影子,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只留下那回荡在山谷中的声音,
以及陈桓那复杂的目光,在夜色中久久不散。
三日后,阿资叛乱的风波被彻底平息,
一众叛军被关押收监押送各地,
征南大军要在云南休养,暂住在越州城,
而京军所属也等来了后续的一众粮草辎重以及民夫,准备重新上路。
此刻,越州城,西城门外,
叛军被井然有序地编队,
一串串沉重的铁链连接着他们的脚踝,随着挪动发出低沉有节奏的碰撞。
阳光斜照,为这些曾经的“叛军”披上了一层淡淡金辉,
却也难以掩盖他们眼中的落寞与悔恨。
押送军卒士们手持长枪长刀,表情严肃警惕,时不时地催促他们快一些。
整个西城门,一片死寂绝望。
而在东城门,则是另一番景象。
京军所属已经整装待发,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
战马不时地打着响鼻,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归程兴奋。
军卒们脸上洋溢着归心似箭的急切与战胜后的喜悦。
还是如以往那般,战事胜利,军中先发银子,
但凡参与战事的军卒,都有一笔赏钱,
多的四五十两,少的三四两,
就连运送辎重的军卒以及民夫都发了一两银子赏钱,
整个队伍都弥漫着喜气洋洋。
队伍中,军需官与军纪官正忙碌地核对着粮草辎重,
民夫们肩扛手提,汗水浸湿了衣衫,却依然步履稳健。
归家的号角声,在这宁静的午后骤然响起,悠长深情,
穿透了越州城的斑驳城墙,
回荡在每一寸被战火洗礼过的土地上。
随着号角声,京军所属开始缓缓移动,
如一条钢铁铸就的长龙,从东城门缓缓涌出,井然有序,却又难掩归心似箭的急切。
越州城为数不多的百姓们来到东城门,
站在街道两旁,用目光送别着京军,
他们脸上带笑,但难掩眼中哀伤,
随处可见的破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
军队走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靠自己了。
京军后方营寨中,陆云逸等一众将领还未离开,
在营寨大门口见到了前来相送的征南大军一干将领,
还有来自云南三司的官员。
颍国公傅友德站在所有人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们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精气神十足,这次回京,尔等又要名震天下了,哈哈哈。”
苍老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大笑,脸上也没有先前那般凝重,反而多了几分轻松。
奇怪的是,一闲下来,
陆云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苍老。
陆云逸表情严肃且郑重,拱了拱手:
“此番平叛多亏有征南大军在侧,否则阿资叛逆还要嚣张一段时日!”
颍国公傅友德摆了摆手:“平叛的事不值一提,来啊。”
他招了招手,身旁的普定侯陈桓递过来一份文书,脸上有些吃味,看着陆云逸,说道:
“小子,这么多好东西都给你了,可莫要让他们蒙尘。”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傅友德上前两步,将文书递了过来,低声说道:
“这是叛军所属的一应战马,大多都是滇马,
其中还有一些叛军所搜刮的缴获,一并给你。”
陆云逸猛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在先前,傅友德已经写了一封奏疏八百里送还京城,为京军请功,
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现在居然还有东西
傅友德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应得的,也是本公对你的感谢,
还是那句话,三三制是个好东西,
对本公、对大明来说都是启发,这点东西不值一提。”
陆云逸低声道:
“颍国公,这些军资未免太过贵重,
而且京军所属的缴获已经带走了。”
傅友德笑了笑:“好了,此事本公已经命人登记造册,昨日已经呈送都督府,
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本公也是借献佛,哈哈哈哈哈。”
话已至此,陆云逸脸色连连变幻,便不再客气,拱了拱手:
“多谢颍国公!”
“好了,这些东西只是添头。
北平行都司打算新设几个卫所,本公会让都督府提拔你的一些下属,
这一次你回京,你可以去见见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铨,
他是本公旧部,在京有什么难办的事可以找他。”
陆云逸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许久他躬身一拜:
“多谢颍国公提携!”
“算不上,只是将你的功劳匀一匀罢了,
你还年轻要走得稳一些,
年少成名不是好事,而是桎梏,到了大宁之后多办一些实事。”
说完,傅友德颇具深意地看着他:
“于你而言,远离京城是一件好事,莫要心生不快,
在外更要谨言慎行,朝廷上上下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你呢。”
陆云逸眉头微皱,眼中闪过疑惑,
觉得他在意有所指,刚想发问却被颍国公抬手制止:
“好了,话已至此,与他们告别吧。”
陆云逸收起话头,没有再开口,
而后转头看向了身后一众送别的官员,依次拜别,
最后,他来到了大舅哥沐春身前,
“兄长,云逸这就要离开云南了,
还请兄长与父亲母亲保重身体,莫要过分辛劳。”
沐春笑了起来,干涩的脸颊多了一些裂痕:
“好了,客套话我就不说了,
到京之后及时来信,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及时来信,家中会帮你的。
建功立业之事若你有心思,大可去闯,大哥支持。
若是想要安稳过日子,大哥也支持。
总之,路都是自己走的,家中要照顾好。”
“云逸谨记.”
陆云逸拱手抱拳,面露动容。
“好了,早些启程吧,一路遥远,辛劳万分,多歇息,别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