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文解释道:“回禀曹国公,其上记载了刚刚所发生之事,还请曹国公过目。”
见到这文书,李景隆眼睛微微瞪大,
这不就是他去年向都督府写信的“工作留痕”一事,
因为他见前军斥候部军中就是这么干的,
不仅责任能落实,事情也清楚许多。
李景隆翻动着册子,问道:
“这是你自己想出的法子”
“回禀曹国公,年初之时都督府下了文书,推行工作留痕一事,
但凡将领下令都要留有记录,
方便日后考究,并非属下想出。”
李景隆忽然笑了起来,拿着册子甩了甩,像是在炫耀玩具的孩子:
“此事是本公去年在麓川战场上写的折子,没想到都督府动作这么快。”
事实上,祁修文早就知道,
但他还是露出震惊以及感慨: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原来此计出自曹国公,
自从有了此物之后,卑职做一些事情也能放开手脚。
就如今日,若不是有所记录,还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到时候民间谣言四起,给咱们大明军伍抹黑。”
李景隆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不错,都督府下达的政令都是经过反复研判。
尔等要严格执行,这对于军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卑职定然尽心尽力!”
李景隆摆了摆手:
“行了,去忙吧,这大早上的吵吵闹闹,本公都没睡好,回去补觉!”
说完,李景隆便径直转身离去。
身旁的千余名军卒也连忙跟了上去,浩浩荡荡离开。
回过身来的李景隆脸上笑容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以及凝重,
还真让他们猜对了,民变之事真的有人故意为难京军。
深吸了一口气,李景隆看向身旁武福六:
“各部开始补给了吗”
“回禀曹国公,昨日下午龙虎卫就已经开始补给,
事情顺利的话,三日就能完成全部补给。”武福六回答。
李景隆点了点头,他现在想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去找找黑鹰与云逸,告诉他们今日军港所发生之事,
对了,早上送回来那人开始审问了吗”
武福六脸色严肃了几分,眼中隐隐有着戾气:
“已经开始审了,那人骨头有些硬,还需要些时间。”
“快一些,人不死随便折腾,问清他们幕后是谁。”
“是!”
处理完这一切,李景隆独自走在前方,眼中的严肃顷刻间消散,
有些机灵地乱转,最后他悄悄舒了一口气
摸了摸胸膛,心脏怦怦直跳,
第一次主持大局,还真让他有些紧张。
浩浩荡荡的力夫进城,向着岳州府衙门而去。
人群走过庆州府的青石板路,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着。
原来,不只是码头在昨日拿出了小推车。
城内的诸多车马行以及盐市、米市、布市,
都有一些做工许久的力夫丢了生计。
此等群情激愤之下,
一些对朝廷以及府衙不满的百姓也加入其中,队伍愈发浩大。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以至于一条街都无法容纳!
此刻,宿醉的陆云逸更换了一身略显寻常的黑色常服,
跟在队伍后方,听着周遭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脸色愈发凝重。
随着队伍扩大,人群中已经不止是做工的百姓了,
就连一些小商贩也加了进来,
他们想要声讨的是时高时低的入城税以及车马税.
很快,以力夫为首的“民变”队伍冲到了岳州府衙所在的安远街,
好在街道宽敞,这么千余人汇聚,倒也不显得拥挤。
陆云逸等人在队伍后方,他长得高大,不用踮脚就能看到一众后脑勺,
也能看到岳州府衙前的绯袍官员,是昨日见到的冯旭。
“千里镜。”
陆云逸说了一声,又打了个饱嗝,浓郁的酒气涌出。
冯云方递过千里镜,
陆云逸向后走了一些,从千里镜看去。
能看到,知府冯旭比昨日更加狼狈,
眼中弥漫着血丝,脸上还有着一些灰尘,
此刻他正在唾沫横飞,手脚并用,看起来十分焦急。
“放人!!放人!!!”
不知冯旭说了什么,原本前方的众人忽然开始举着手喊了起来,
甚至有人将手中砍刀农具也举了起来。
后方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跟着抬手,发出大喊:
“放人!!放人!!!”
声音愈发整齐,渐渐变得震耳欲聋。
冯旭嘴巴动的飞快,但奈何百姓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声音越来越响
人群慢慢向前拥挤。
陆云逸的脸色凝重,按照这个势头下去,
府衙门前的不到百名衙役根本无法阻挡人群,
事情有可能变得愈发难以控制!
正当他想着城防军什么时候来之时,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骚乱,猛地向前蹿了一大截!
只见最前方的两名衙役被推倒在地,防线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缺口。
顷刻之间!
人群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从缺口处涌了过去.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暗道不好。
他迅速扫视四周,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石狮子。
他快走两步,身体发力,
顷刻之间他就立在了狮头之上,这能让他看到最前方混乱的景象!
隐隐间,能看人群双腿缝隙中有着一些青色黑色红色闪过。
陆云逸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衙役的服饰颜色。
而原本的青石板,也被此等颜色掩盖!
无数脚掌落下,倒地的衙役只挣扎了那么几息,便不再动弹。
场面初步失控,越来越多的衙役后退,
有些衙役踉跄着倒地,迅速被无数双大脚掩埋.
局势愈发失控,冯旭还在口若悬河的劝说,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暴躁,
他做着向后退的手势,但人群的拥挤却是一直向前.
突然,不知是谁扔出来一块石头,
重重打在了冯旭的胸口之上,
将他打得踉跄,后退两步摔倒在地。
“大人!”几声惊呼,衙役终于掏出长刀。
此举陆云逸看在眼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此等场景似乎激发了力夫的血性。
越来越多的石头飞了出去,砸向衙门口那短小不宽敞的空地!
当衙役的第一刀砍出,
划在了冲在最前头的张老三身上。
当鲜血飞溅,所有人都面露惊骇之迹。
局面终于变得不可收拾!
整个人墙堤坝被洪水彻底推倒.
力夫们蜂拥而上,顷刻之间就将那些不断后退的衙役淹没。
也将那还倒地不起的岳州知府冯旭淹没!
他们惊着喊着,伸出双臂,试图抓住能抓住的一切,就如被洪水淹没的人。
陆云逸眉头紧皱,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或许,在幕后的人眼中。
事情不能可以控制,要变得无法控制才对,
闹得越大越好,要上达天听,要传遍四方。
要让朝廷,要让皇城的皇帝知道,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与百姓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