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薛沉鱼一行人出了道观。
中年的吴道长又把不听话的张松青叫到跟前。
“你为何想替那位姑娘算卦?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替人算这种卦的么?”
张松青委屈地扁扁嘴,说道,“因为,因为她和她妹妹抽的签太奇怪了。”
“明明都是测家人家人吉凶,家族兴衰,但是她们两个结人签是截然相反的。我实在太想知道为什么了。”
吴道长想起他扫飞的那枚铜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们抽的是什么签。”
张松青把她们抽的签推给自己师父。
“时命而大谬兮,杳盘桓以反侧。”他说道,“这是妹妹抽到的。”
“乘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张松青忍不住苦着脸:“这是姐姐抽到的。”
一个是时运不济,一个是尚有希望。
可她们同为一家人。
抽出这样的签,必然是有缘由的。
吴道长摸着下巴,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还真是奇怪了。会不会她们抽签的时候想的不是一个东西?”
张松青摇摇头,“她们主仆几人的站位,师父您应该看见了。”
这话把吴道长又给干沉默了。
良久,他才叹着道,“看见了。那姐妹俩和后面三个丫鬟站的位置正好是一个卦象。”
“水泽困。上兑下坎,表为居上位者得意,下位者凶险之象。”
“对吧对吧,多吓人啊。”张松青把粉雕玉琢的脸都给皱成了一团,像包子似的。
“师父您之前说过,穷困之中坚守贞操,未必能取信于人。而谬论越多,反而越会使自己陷入泥沼之中。”
吴道长反问他,“那又该如何解呢?”
“此乃判断志节的最佳良机,不论有多骇人之困阻,君子仍应显出泱泱大风,对真理穷追不舍,任重道远。……”
只见张松青背着手,老气横秋地学着他师父的步伐,然后脚步一顿忽而回眸——
“艰苦卓绝,方为真君子。”
吴道长:“……”
让你记道理,没让你模仿我动作。
关键是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这不就尴尬了。
“那依你所见,他们姐妹会如何?”吴道长假装不尴尬地转移话题。
张松青噘着个嘴摇摇头,“很奇怪,明明他们应该有天大的困境,但是那个姐姐身上只有一股更奇怪的力量。说不上来,但我觉得她好像能行。”
能行的意思就是,她也许就是那个破局之人。
可是,困卦乃是四大凶卦之中的佼佼者,其困难程度,非一般人能想象。
想破开那个极为凶险、难以脱身的困卦,除非她有某种伟力加身。
吴道长没有反驳,只是越发沉默。
张松青这孩子从小就在卜卦一道有卓绝的天赋,几乎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
但慧极必伤。
他就怕这孩子太过早慧,会引来祸事,便不敢真的领他入门。
只让他在这守着签筒,替人解惑答疑,算是积攒一些功德。
所以他更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张松青随意替别人卜卦。
尤其是那种因果干系重大的。
可他离了道观,便一直心绪不宁,半路上坐的牛车更是险些翻车,他便赶紧折返回来。
恰恰好就赶上了张松青卜的那一卦。
虽然他不知道那一卦的结果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如果那一卦尘埃落定,掀起天然渲染大波是一定的,张松青也要承受天大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