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时候,朝堂上暂时得以安宁。温百草早已搬到了信王府旁边的一座宅院,没了越王的虎视眈眈,高诚也不像从前那样避讳,有事没事就爱过去走一走,哪怕有时候会吃闭门羹,也是心甘情愿。
这一日谢璇在芳洲等人的陪同下过去,恰好就碰上了高诚。
自上回不慎撞破温百草给高诚包扎伤口的场景后,这还是两人头一次单独碰面——上回见着是在重阳那日的太华殿殿上,自然不算数。
时隔数月,谢璇还记得当时高诚如同落荒而逃的姿态,笑眯眯的叫了声“高大人”,高诚便拱手为礼,“见过信王妃<divclass="contadsr">。”
“正巧高大人也在这里,”谢璇看向温百草,“刚收到了几匡外头送来的肥蟹,我已经吩咐厨房做着了。待会瞧完了衣裳,咱们过去尝尝。高大人若是无事,也过去尝尝?”
“怕是会打扰王爷和王妃。”温百草有点犹豫。
“是从姐姐家乡来的,姐姐必定爱吃。”谢璇瞧着温百草和高诚之间已不似最初冷淡,便笑眯眯的看高诚,“不知道高大人是否爱吃?”
——据她所知,温百草在上京前一直都在家乡,那么她跟高诚的相识和纠葛必然也是在那里。也许,高诚也曾在当地尝过美味。
果然,高诚的脸上现出些许兴趣,“也有许久没拜会信王殿下,那就打扰王妃了。”她瞧着这个才十四岁的小王妃,还记得当初韩玠入狱,她在他院里等到深夜的事情。那时候她强压着畏惧来祈求他的帮助,此时却早已成了信王妃,着实是世事变幻,总出人所料。
谢璇和温百草已经进里头看衣裳去了,高诚便也坐在院内,慢慢的品茶。
等了有大半个时辰,那两位才从里面出门,各自面目含笑。
出了门,谢璇便招呼,“高大人请吧。”
这座小院虽然就在信王府旁边,真要走起路来,却也不算太近。谢璇同温百草乘了马车,高诚来时骑着马,此时便跟随在后。
到了信王府,韩玠见着高诚的时候,倒有点意外,随即了然。
螃蟹还未做好,暖阁内却已备了精致的糕点小菜。谢璇前次进宫给惠妃请安的时候又跟着学了一手,王府里本来就有极好的膳食,木叶那双巧手日益厉害,如今的饭菜是越来越可口了的。
高诚只尝了一口,便点头,“王爷这厨房可真好。”
他以前可是从来都不讲究这些细节的,身边只有那位婆婆做饭,手艺也只是平平,高诚讲究得也不多,不管饭菜好坏,都不会评价,吃得很满足。今日难得他开尊口,韩玠便挑眉看他,“高大人今日心情不错?”
“嗯。”高诚毫不掩饰,“刚才喝了她的一杯茶,味道也极好。”
这个她就是指温百草了。
谢璇惊讶于高诚的直白表露,看向温百草的时候,只见她颇含警告的瞪了高诚一眼——那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即便带着的是冷风,也是亲近的。即便谢璇有些惊讶的盯了片刻,温百草都没发觉,瞪完了高诚,就又开始低头品尝糕点。
她生于乡野,从前接触过的最贵重的人也不过是个县丞而已,且本性天然直率,不喜弯弯绕绕的虚伪客套,而谢璇又每常以姐姐相称,礼数上便也不拘束,碰见美食,也是不亦乐乎。
那头高诚摸了摸鼻子。
待得螃蟹摆上来,自然配了上好的温酒,温百草离乡日久,重温熟悉的美味,自是高兴。她高兴,高诚就高兴,于是将韩玠打开的两坛子美酒喝得干干净净。
这酒的劲头可不小,谢璇平时是碰都不敢碰的,那两坛子虽是高诚和韩玠两人共饮,算下来进到韩玠腹中的也不过三中之一,高诚喝得有点多了,那张凶巴巴的脸色有点发红。
谢璇凑在韩玠耳边,偷偷告诉他,“上回在红螺巷见着,高大人就是这样脸红的,只是眼神清明罢了。”
高诚身为青衣卫指挥使,那是何等耳力,谢璇这一嗓子才落下去,他便开口了,“那次是我失礼,”他看向了温百草,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要不是百草在那儿镇着,王妃进院门的时候我就已经走了。”
“知道。”韩玠淡声。
高诚不乐意了,“你知道什么!”他性情中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从前跟韩玠互相欣赏,待两人身份转变时,还存着些客气恭敬,到此时喝多了酒,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还是和从前跟韩玠初始时那样,伸手搭在他肩上,“我告诉你,我高诚这一辈子,从没欠过别人什么,我就欠过百草,百草……”
“高诚!”滴酒未沾,全然清醒的温百草立时脸红了,一声厉喝之后,便忽然咳嗽起来。
谢璇抿着唇一笑,给温百草添了杯茶,“姐姐润润喉。”
那头高诚先是看向温百草,见她没什么事,便看向谢璇,“信王妃,高诚敬你一杯!”
“……?”这位喝多了的高大人想做什么?
不过他确实是给韩玠帮了很大的忙,谢璇即便不解,却也端起了酒杯,两人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高诚以前可是个沉默的人,今儿大抵是觉得在韩玠这儿能稍稍寻醉,且有温百草在场,便格外放松一些,“我能够找回百草,还要感谢王妃!百草是个倔性子,绣工好,人漂亮,性格更好,她在你那个衣坊里做得很高兴,她……”
“高诚!”剩下的声音被温百草打断。
温百草忍无可忍,红着脸站起身来,就要驱赶,“你喝多了,快回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