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璇如常起身,简单梳洗过了,便只带着芳洲、木叶及两个韩玠留下的随从出门。
谢珺选的宅院在外城,四进的院子带个后花园,屋宇才翻新过,里头的山石草木也都错落有致。这宅院的主人原是户部卢侍郎,现如今外放出去,院子空出来,便打算转手卖了。卢侍郎膝下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十二岁,最小的才三岁,他又是朝堂上出了名的宠孩子,这宅院虽说占地不多,却建了不少适合孩子们玩的亭台,后院里养着的一窝兔子也没法带走,只能托付在留下的管家手里。
这一日谢珺依旧带了许融过去,许融正是顽皮好动的年纪,等谢珺和谢璇入屋中去看的时候,便兴冲冲的在院子里玩耍。
待得谢珺出来,四处一瞧没见许融的声音,便微微皱眉。
跟她出来的吴妈妈连忙道:“小少爷到后院去了,少夫人不必担心。”
“有人跟着吗?”
吴妈妈连声道:“有人跟着,有人跟着。”
谢珺却还是放心不下,站在檐下左顾右盼。谢璇因为瞧着屋里的布设有意思,便不拖累她,“姐姐先过去瞧瞧融儿吧,我待会就过去。”于是慢腾腾的看完了,走到后院门口,就见一众随从都守在洞门外。
“你们少夫人呢?”
“回禀王妃,少夫人带着小少爷在那儿看兔子呢,嫌奴婢们麻烦,叫我们在外头候着。”吴妈妈躬身回答。
谢璇往里瞧了一眼,看不到母子俩的身影,想了想便道:“芳洲跟我进去,你们在外头等会儿吧。”旋即入得后院,根据吴妈妈的描述走了片刻,果然看到一处低矮的假山。那后头应该就是养兔子的笼舍了,她同芳洲缓缓走过去,就隐约听到了谢珺的声音。
“……既然融儿喜欢,以后常来这里玩好不好?”
“嗯!娘亲要多带融儿过来。等爹回来了,请他也过来看看,咱们一起喂兔子<divclass="contadsr">。”许融很高兴。
谢珺的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涩然,“爹爹事情忙,来这里不方便。融儿,娘亲往后住在这里,你自己常过来玩好不好?”
“娘亲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啊?”
“因为府里很闷,住在这儿很有意思。”谢珺循循善诱,“你看外头那些泥捏的娃娃,池子里有鲤鱼和鸭子,这儿还养着兔子,不是很好么?”
“嗯,那些人比融儿还高呢!”许融似乎是在比划,“还有那只老虎,好威风!”
像是察觉到了旁人的到来,抬头看到拐过假山的谢璇时,谢珺只是笑了笑,续道:“嗯,娘就住在这里给你守着,再给融儿找一些更有意思的,往后融儿就有更多的东西玩了。还有门口那个老伯伯,我听说他还会用竹子编马儿,回头多给你编一些好不好?”
许融听得高兴,忙不迭的点头,“嗯,要好多好多。”侧头一见谢璇,便招呼,“姨姨你快过来看,这里有兔子!”他平常娇养在公府之中,许家书香门第,极重教育,虽是四岁的年纪,却已能认出不少的字,每日都要跟着先生读书,除了谢珺养着的两只白猫之外,极少见到这些小动物。
谢璇瞧了谢珺一眼,缓步过去道:“嗯,融儿给它们喂饭了?”
“嗯!”许融抓起笼子旁边的菜叶,小心翼翼的往里塞。
谢珺当然发觉了谢璇探问的目光,便努嘴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谢璇会意,朝芳洲道:“叫人过来照顾着融儿,我和姐姐去那边做,别叫人来打扰。”遂行止百步外的亭子里坐下,问道:“刚刚姐姐说要住在这里?”
从昨天听谢珺说她要买个自己的宅子时谢璇就觉得奇怪,此时更是疑窦丛生。
谢珺点了点头,“我认真想过了,既然待在那府里没什么意思,我又何必为难自己。且咱们老夫人必定不喜欢我经商,若得知我不止想一起打理霞衣阁,还想要开香铺,建首饰楼,怕会见责。”
“那姐姐的意思是,要离开许家了?”谢璇觉得意外,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许融。
谢珺也回头看了许融一眼,“从前我觉得嫁人生子,无非就是那样,夫君纳妾收小是天经地义,做主母就该有容人的气量,没什么好在乎的。现在却明白,那也只是我以为罢了。真的成了婚,璇璇,一想到他碰过那个妾室,同坐着的时候就觉得哪儿都难受,根本就不是气量的事情。如今别扭了大半年,他难受,我也难受。老夫人还催着让我再要个孩子,可我哪还有那个兴致。”
——有了隔阂芥蒂,便是相看两厌。她改变不了许少留已经纳妾的事实,许少留也改变不了她心里强烈的不适,两人兴许都没错,却也不可能再鸾凤相谐。与其同床无法共枕,倒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谢璇能够理解谢珺的心情。
假若韩玠碰了旁的女人,那她也绝难接受。
就只是许融还小……
谢珺明白她的担忧,便道:“放心,从前经历过的痛苦,我不会放在融儿身上,不会让他以为是母亲抛弃了他,不要他。许老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也不会逃避推诿,就算不能再留在许家,该给融儿的疼爱,一样都不会少。只是到底有了缺憾——我亏欠着这个孩子。”
“既然不能圆满,总会有所缺憾。姐姐既然这样想,想必是已经做了长远打算,那么许老夫人和姐夫那边呢?”
“我也只是和离,不从他许家带走半点东西,怕什么?老夫人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他恐怕也知道我现在的心思,强扭的瓜不甜,倒不如一拍两散。好在我身后还有你和太皇太妃,即便不可能带走融儿,却还能争取时常过去看看他,或者让他来这边玩——”谢珺笑了一笑,安慰似的拍着谢璇的手,“放心,姐姐我既然能拿得下庆国公府上下的家务事,处理这件事情,总还是有点把握,也会想法子做得圆融些。”
她说得如此自信,谢璇便也放心了许多,“那姐姐打算什么时候跟姐夫说呢?”
“等他从铁勒回来,目下这乱糟糟的局面过去吧。”谢珺的目光瞧向许融,比之暮春的阳光还要和暖,“毕竟还有许多话要慢慢的告诉融儿,让他明白我的打算。也不能因为这个,影响他在朝堂上的事。”
“是啊。融儿那边确实该好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