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一觉醒来,绝望地发现他和顾师傅好不容易才送出去的小魔头又被小少爷巴巴地抱回来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帮着和陆举人道歉。
陆举人并不生气,反倒对顾雪洲说:“那时你和孩子在一起我便看出来你们的感情或许你想的要深,说不定他会回去,所以才和你说先不入籍待看他适不适应,你当时听了有点生气吧?我看出来了。”
顾雪洲耳朵都臊得红了,头也不敢抬,他非要把孩子塞过去,现在又非要把孩子要回来,本来就是他做事没道理,陆先生怎么发怒他都会受着的,结果陆先生不但没生气,还这般和蔼,越发让顾雪洲觉得羞惭。
“强扭的瓜不甜,没有缘分就没有缘分罢。”陆举人也想得开,“只是这孩子的天分高,这小镇上的学堂怕是不够好,怎么不去府城呢?顾师傅也在那,可以照应你们,府城的白鹿书院就不错,我在那儿有认识的人,他教书比我好,若是需要,我可以写封推荐信。”
顾雪洲不停感谢,留下赔罪的礼物带着沐哥儿回家了。
陆夫人有些惆怅,她打开顾雪洲留下的红漆螺钿木盒,一方雪白的绸缎上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晶莹剔透的瓶子里盛着淡红色的液体,她愣了下,拿起来轻轻闻了下,“大食玫瑰露。”一两一金,有价无市,能弄到这样的东西,这位顾小东家也是有些手段灵通的啊,不过就算弄得到,大抵他也只有一份,作为赔礼也算有诚意了。
陆举人转头看到老伴儿愁眉不展的,微笑了下,眼角纹路深深,“我们养了个小儿子几天过了瘾,不过费了几碗米饭几张纸,还白得一瓶大食玫瑰露。你搽搽看。”
陆夫人把玫瑰露放回盒子,让侍女捧下去,“我一把年纪了还擦什么香露,留着给大娘吧。”
“对啊,我们还有大娘呢。”陆举人说,“命中不得也何必强求。”
陆夫人想起一件事,“那那个孩子的父母亲我们还帮着找找看吗?”
陆举人回答道:“我已写信去了京城给女婿了,问了四年前有哪家丢了个叫‘沐哥儿’的孩子的。唉,看天意吧。我倒觉得,与其大海捞针地找,倒不如守株待兔,若是他有出息,将来考出个功名来,名闻天下,亲生父母尚在的话,自然会主动找上门<divclass="contadsr">。”
把沐哥儿接回来以后,顾雪洲整个人都舒展开怀起来了。
等到顾师傅再来时,顾伯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诉苦道:“……要是真的能把那小魔头送走,倒贴钱我也认了,结果现在不仅带回来了,为了赔礼,铺子仅有的一瓶大食玫瑰露都送出去了,足足半年的利润才买得起那么一小瓶,本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就为这小子赔出去了。”
顾师傅看着顾雪洲和沐哥儿两人其乐融融的,倒没先前强硬的态度了,“你也不要对那孩子抱着那么大的偏见,既然都这样了,倒不如和安之一起好好教导那孩子,我现在觉得……说不定也没我想的那样严重。”
还能怎么样呢?
捏着鼻子认了?
顾雪洲知道阿伯很不乐意,私下与他说:“您别总是这样凶神恶煞的,会吓着沐哥儿的。”
顾伯冷笑道:“他还怕被吓着,他才八岁就敢对人动刀子,会被吓到?”
这一老一小如今都是顾雪洲最重要的人,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他真的没有那般坏,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的。”
顾伯有时候也不是很明白小少爷,也是个时乖命蹇的,从小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怎么还是不明白人心险恶还是学不会独善其身呢?“……你带上这个小拖油瓶,我怎么给你说亲?”
顾雪洲:“……”能别每次说不到三句话就开始提亲事好吗?他头皮发麻,欲逃之而后快。
顾伯一个条件一个条件地给他掰清楚:“既然这样,你非要把沐哥儿留下,那就留下,我们是不差一碗饭,但不能是这个养法,每日都黏着你怎么行,我们再整理个屋子给他,大少爷当年也是七岁就住自己的院子了的。还有,你的亲事更难说了,我给你挑的人你就别推三阻四了。”
顾雪洲皱眉:“什么挑的人?”
顾伯道:“柳家的三娘子不总是来店里看你?我仔细瞧过了,她同她那个二姐不一样,柳家一片歹竹也算是有一根好笋,又喜欢你,也不是不可以……”
顾雪洲揉了揉额角,头疼地道:“三娘子今年才十三呢……”
“订了婚,过两年待她及笄了再嫁过来也可以啊。”顾伯对他吹胡子瞪眼,“我不让你收/养/孩子,你非要收养,好,那我现在同意了,作为交换,亲事上你总得听我的吧?”
顾雪洲无力地推辞:“……您让我好好想想,这也不是一句话就定的下来的事情啊。”
没过几天,顾伯就找人收拾修葺新房间,完全是已经单方面拍板决定的架势,顾雪洲……顾雪洲还什么都没和沐哥儿说呢,可他也觉得是不可能一直和沐哥儿睡一个房间,迟迟早早得搬出去的,不过也不用这么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