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实为打趣,可有心之人听起来更像是一句承诺。
陈尔冬瞪他一眼,把热饮拿出来分给他们一人一杯。
普云辉插了吸管喝了一口之后,忽然发现陈尔冬没有。
“你不喝吗?”他问。
陈尔冬还没有来得及说自己已经喝过了,普云辉就把他自己的那一杯凑到了尔冬的唇边,他的吸管甚至贴到了她的唇上。
尔冬立马推了他一把,幸亏父母正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母亲邀请普云辉回家里吃晚饭,普云辉自然是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从来,他最喜欢的就是上陈尔冬家蹭饭,哪怕陈尔冬不在北城,他也喜欢去。陈尔冬母亲的下厨的手艺,可是了不得的。
这一路从医院下楼,回家,都是普云辉扶着父亲,陈尔冬和母亲省力了不少。
普云辉一脸的乐在其中,父亲去世之后,这样的父子互动成了他能想到的最奢侈的场景,每次陈尔冬的父亲喜笑颜颜的唤着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慈爱。
他是幸运的,他在北城有两个父亲。
回家的路上,母亲顺道去菜场买了菜。
一回家,陈尔冬帮着母亲洗洗切切,时间过得飞快。普云辉和父亲坐在客厅里,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可聊的,一聊竟然聊得停不下来了。
母亲说:“你看你爸和云辉,简直跟亲生父子似的。亲生父子指不定都没有像他们这么亲近。”
“妈,你又想说什么?”陈尔冬正专注的把胡萝卜切丁。
“没说什么,刚才进菜场的时候我问了,云辉说他现在没有女朋友呢。”母亲很惊喜的说。
“你怎么好好的又问这个?”
“怎么能不问,我不是觉得奇怪吗?你说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有女朋友还每天和我们一大家子混在一起。结果我一问,果然不出我所料,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个什么蜜蜜,早不是他女朋友了。”母亲压低了声音说。
陈尔冬随声附和着,生怕引火上身。
“不过,云辉也跟我说了,他现在有在追的姑娘,我问他是谁他也不愿意说,他说是要等那姑娘点头同意之后才好对我们公布。陈尔冬,你知道那姑娘是谁吗?”母亲凑过来,装作特别好奇的样子。
陈尔冬装傻摇头:“我不知道。”
母亲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放,忽然起了脾气,不过她还是很理智的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陈尔冬,你别给我装傻,我就是人老了而已,也不是傻了。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云辉说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
母亲洞察秋毫,陈尔冬低头不语。
“你要考虑,你就慢慢考虑去吧,我也不拦着你,让你再装蒜几天。但是陈尔冬我警告你,这一次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看我和你爸不抽你!”
“妈,你这是在威胁我。到底谁是你亲生的!”陈尔冬抗议。
“我就是在威胁你。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不就是死要面子吗?撑到最后反正也会同意。”
“妈!”陈尔冬嗔怪一句。
母亲笑起来:“臭丫头,我和你爸就等你好消息了。”
?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个劲儿的给普云辉夹菜,父亲一个劲儿的让普云辉多吃点,搞得尔冬倒像是个局外人。陈尔冬心想,她和普云辉成事儿之日,就是她彻底成为局外人之时。到时候一定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还能有她什么事儿啊。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又下起雨来。
北城的天最近很奇怪,动不动就大雨倾盆,让人措手不及。可是这样听着雨声,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又特别的温情。
吃完饭普云辉又陪父亲下了一会儿棋。
陈尔冬和母亲洗完碗之后,就一左一右的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下棋。母亲切好了水果,默默的捏着水果块儿上的牙签送到父亲嘴边。父亲头也不用抬就能一边看着棋盘一边将水果吞下。
陈尔冬起初没注意,可是渐渐的,母亲就开始瞪着她。尔冬真是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又惹来一阵嫌弃。
母亲又拿起一块水果,朝着尔冬挤眉弄眼的。尔冬这下彻底明白了,母亲这是要她一样学葫芦画瓢。
可是当着父母的面和普云辉表现出亲昵,陈尔冬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迫于母亲的压力,陈尔冬不得不照做。
普云辉看到陈尔冬忽然递到他嘴边的水果时,愣了一愣,他扭头对上陈尔冬略显羞赧的目光,随即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腕,将牙签棒上的水果咬了去。水果都嚼上了,可是他的手却好久都没有松开。
母亲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可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父亲趁着普云辉走神的时候将了他的军,普云辉输了棋局,却莫名其妙的比什么都要开心。
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普云辉起身说要告辞的时候,母亲去找了一把伞,她递给尔冬非要尔冬把普云辉送到车子停放的院门口。
陈尔冬推脱不得,只得顺意。
家里有的是大伞,也不知道母亲是从那个角落里翻出了这么一把小雨伞,一个人撑都够呛,更何况是两个人。
从门口走到车边,普云辉为了不让陈尔冬淋到雨,一路都紧紧的搂着她,自己却湿了大半。这样子也不知道谁送谁了。
“伯母是故意的吧。”普云辉也聪明,他记得上次陈尔冬借他的伞可没有这么小,而且那把伞就放在门廊里,可是陈尔冬的母亲非要重新再去翻找另一把。
“她就是故意的,她呀,要是你现在把我打包带走了,她得更高兴。”陈尔冬撇了撇嘴,她把普云辉的手臂揽得紧紧的。
“你是在暗示我可以把你带走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这个可以有,把你打包带走正合我意。”普云辉笑。
陈尔冬白他一眼,催促他。
“快上车吧,你看你又淋湿了。”
“等一下。老规矩。”普云辉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
陈尔冬“嗤”的一声,这人要不要脸,谁和他定下的规矩不说,这还成他的老规矩了。
她摇了摇头,借口:“爸爸妈妈还在窗边看着呢。”
“没关系。”普云辉伞沿一偏,直接低头吻住了尔冬的唇。
雨打在她头顶的伞面上,也打在他的身上。她怕他着了凉,可是普云辉却有些意犹未尽。
他说:“陈尔冬,我明天下午要去兰三寺接我妈妈和妹妹回家,等我后天回来,你告诉我你的答案好不好?”
陈尔冬知道普云辉说的答案,是什么答案。
她说:“好。”
?
第二天一早起来,仍是大雨。玻璃窗上都氤氲满了模糊的热气,城市在她眼里像是蒙了一层灰。
不过陈尔冬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受损。她一早开车去公司上班,忙活了一早上之后,中午午休的时间发短信问普云辉出发了没有。
没一会儿,普云辉打电话过来说正要出发,问她是不是想他了。
陈尔冬还真是不习惯和普云辉腻歪,在他半哄半骗之下,扭扭捏捏的说了是。普云辉这才心满意足。
两个人没聊几句,因为他要开车就挂了。
挂上电话之后,陈尔冬失落的感觉很明显,但是她没有想到,后面会发生让她更加措手不及的事情。
下午两点附近,大雨转瞬变成了暴雨如注,各大气象台都在发布暴雨橙色预警。
下午四点,北城各大电台都在滚动播报兰山区因为暴雨造成山体滑坡,盘山公路很多汽车被滑坡掩埋,目前有无人员伤亡还未确定。
陈尔冬看着电脑右下角频频跳出来的提示,眼皮忽然就跟着跳了起来。
兰山区的盘山公路,是普云辉要去兰三寺的必经之路,他会不会有危险?陈尔冬意识到这一点,连忙给普云辉打电话,可是普云辉的电话已经显示不再服务区,怎么打都打不通。
各种不好的预感都漫上心头,普云辉曾说过,陈尔冬这个女人没有安全感,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她习惯了先往不好的地方想。普云辉说的对。
陈尔冬特别担心普云辉,担心到坐立不安,什么事情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助理拿着设计稿进来让她签字,可是她的手颤抖的连笔都握不住。
在很可能面对生死界限的这一刻,她才知道,普云辉对她而言,到底是有多么的重要。
陈尔冬坐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她不愿意在办公室在干坐着等,她要去找普云辉。她用手机最后的电打电话给父母,说是公司决定临时出差,她可能要好几天不能回家,让两老不要担心。
母亲还在咕哝着下这么大的雨还出什么差,她的电话已经没有电了。
陈尔冬等不及电梯,直接跑下楼去开车,这一瞬间好像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好像挤一挤就会有用不完的力气。
她坐进车里之后,直接往兰山区驶去。
雨很大,雨刷不停的在眼前摆动,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她被迫将车速放的很慢,可是心里想要快点找到普云辉的想法,却在不停的拉扯着她。
车里的广播电台也在播报着兰山区山体滑坡的事故,陈尔冬紧握着方向盘听着主持人描述着那里的场景。
她不敢想象那惨烈,只希望所有人能够平安。
普云辉不能有事,她还没有告诉他她的答案。
他们好
不容易才跨过了时光的长河决定要在一起,上天不会对他们这么残忍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陈尔冬一路安慰着自己,即使这个安慰有些勉强,她也强迫自己相信。
同时,她也一路仔细的分辨路况。
因为雨大,平时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几乎开了四个小时。可是陈尔冬的车子还没有真正开进兰山区,就被拦了下来。
维持交通秩序的警察告诉她,前方路段因山体滑坡已经封路了,不能再往前。
天黑的一望无边,身边很多车子都被拦停。不少司机下车来探路。交警都建议他们去附近村庄的小旅馆里住一晚再赶路。
“听说前面的滑坡很严重。”
“好多车都被拦在里面出不来了。”
“这雨也太大了,快去躲躲吧。”
“我听说一辆凯迪拉克翻倒……”
凯迪拉克?翻倒?不……普云辉!
陈尔冬耳边的声音忽然模糊起来,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她的伞从她手里跌落下来,暴雨打在了她的身上,疼的麻木。
“我要进去……”她对拦住她的交警说。
“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进去很可能会送命的。”
“我男朋友在里面,我要进去!”
“你别为难我了。现在谁来都不能进去。”
“求求你,让我进去!”陈尔冬的理智被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她只知道,此时普云辉也许一人在承受着苦痛,她只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她不能再放任他一个人。
她已经让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她怎么可以再让他一个人。
交警斩钉截铁的摇着头。
“求你了,我男朋友在里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我要陪着他……”陈尔冬的声音渐渐起了哭腔,她有些语无伦次的重复着,雨水让她狼狈不堪。
“陈尔冬,你男朋友在这里。”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尔冬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转头,看到普云辉拨开了人群过来,他打着伞,除了不可避免的沾到了一些雨水,其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
普云辉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她一下就大哭起来。这是陈尔冬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控,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原来真的要失去他的念头,哪怕只是一闪而过,都能让她如此崩溃。
她是爱他的,如此爱他!也许爱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忘了是什么时候,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
陈尔冬飞奔过去,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的目光,她躲进他的伞下,也扑进了普云辉的怀里,紧紧的拥抱住了他。
“普云辉,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