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熹闻言,也是眉头紧蹙,“主上,事发突然,月白族那边,还是先和族长商议为好,若是月白族能够主动投降,那么也免去主上为难。”
“族长性子据说很是顽固,恐怕难。”姬凤朗想起鄢凊曾经说过自己爹爹其实有些顽固不化,且把月白族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这样的人让他舍弃族地归降,怕是要费尽功夫也难办到。
……
月白族,城墙之上。这里是月白族最高的地方,从这里看下去,整个族地尽收眼底。多少年来,月白族族人在这里生活繁衍,每一个族人都热爱这片土地,而每一任族长的使命就是要保护这片土地和百姓。
“族长,夫人请你过去呢。”李华英身边的侍婢前来禀报。
“知道了。”鄢祖冲重重叹息,又摸了一把城墙,这才返身下来。
还没等进门,一件古陶迎面砸过来。站在鄢祖冲身后的近身侍卫立即上前为鄢祖冲挡下。
“这是做什么!”鄢祖冲拨开侍卫,几步冲进屋里,眼见屋中一片狼藉。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他心爱的陶瓷尽数被李华英砸的粉碎,不剩一件,一股怒意涌上,他只觉得血冲到脑子,让他一时脚下不稳,险些跌倒。
李华英有一瞬震惊,但见鄢祖冲扶着桌面站立住,她抿着唇,收了眼底担忧,冷道:“鄢祖冲!你还是不是男人!岱国攻打月白族,这月白族都要亡族了,你还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
鄢祖冲不语,弯身将碎片拾起,放在桌子上。
李华英大怒,低喊一声,她将鄢祖冲捡起来的碎片再次挥到地上,朝他大吼:“鄢祖冲!”
“呵!你以为我愿意亡族吗?”苦笑,他跌坐在凳子上,深深埋下头。为了月白族,他牺牲了自己心爱的女儿去岱国做质子,为了月白族,他娶了根本不爱的妻子李华英,还要每天受她的恶气,为了月白族,他半生心血都用尽,可是到如今,他真的觉得累了,无能为力了。
“你知道带兵来的是谁吗?是宁王啊,他是鄢凊,凊儿的丈夫,我去宁王府的时候,见他十分宠爱凊儿,祖冲。”李华英走过来,坐到鄢祖冲身边,手搭上他的手臂,语气轻缓:“只要你求一求凊儿,让她劝着宁王,我们主动归降,月白族不就安全了?”
李华英自以为的好主意,一脸胸有成竹。她也想着如此一来,他们一家便可和姬凤朗住在一起,那么她就还是有机会把鄢鸯塞给姬凤朗的,到时候鄢凊的表情,她想一想就开心的不行。
而李华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句话,完全将鄢祖冲惹怒。
“月白族绝不会投降的!你想都不要想!”推开李华英,鄢祖冲站起身,只觉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来回踱着步子,而后他指着李华英,一字一顿:“我从父亲手里接下月白族,要保护所有族人的安全,要保护这片土地,要我向岱国投降,绝对不可能!”
嫁入鄢家多年,在鄢凊母亲死后成为正室,李华英一直骑在鄢祖冲头上,何时被他这样疾言厉色过,一时怔楞过后,她胸口突突直跳,眼睛瞪得老大,几步就向着鄢祖冲过去,抬手便往他脸上招呼。
鄢祖冲受了李华英两巴掌,在她抬手要打第三下时,他猛地将她手腕捏住。鄢祖冲毕竟是男人,用了力气,李华英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放手!”李华英疼的直抽气,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鄢祖冲眸中尽是厌恶,多年的恶气郁结于心,今日他终是要发/泄出来,把她甩到一边,他拿了墙上挂着的佩剑,拔出,返身走到李华英面前,“你给我记住,降岱国的话再也不要说,否则,别怪我不顾夫妻之情!”
“族长!族长!”报信的侍卫声音急切。
鄢祖冲将剑收回剑鞘,看着奔进来就怔住的侍卫,道:“何事?”
侍卫回过神,立即躬身,道:“有宁王府来的信笺。”
“拿来!”接过信,鄢祖冲几下拆开,正是姬凤朗亲笔所书。
先是一些对他的问候,而后切入正题,用词婉转,大约是劝他归降之意。鄢祖冲一目十行,看完信,随即把信撕得粉碎。
“传令下去,全族军队准备,不日迎战。”
“是。”
黑色的铠甲,姬凤朗端坐于血红宝马之上,身后跟着一位身材健硕的青年男子。这便是曾经帮助过月白族摆脱危机的周昆。
“主上,上一次您要我相助月白族,属下已经熟知月白族基本军队部署,想来他们虽有调动,但时间有限,与我们还是有利的。”周昆道,他最善战,也最喜欢打仗。
姬凤朗轻点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上万将士,一思虑,道:“传令下去,就近扎营,按兵不动。”
“哎?主上!”周昆一怔,还以为听错了姬凤朗的命令,难道刚才他说的不够明白吗?主上怎么说按兵不动呢?这个时候应该迅速出兵才是啊,攻下兵力最弱的月白族,接下来的琥珀族和蓝巫族用点时间,要拿下也是不难。
“我说了,按兵不动。”姬凤朗没解释,一勒缰绳离去。
周昆不解,正要拍马去追,却是陆熹骑马上前,将他拦住,“周昆,你听主上的便是。”
“可是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主上是在给月白族那边投降的机会。陆熹轻叹,没说话。
等了三日,月白族那边还没有消息。周昆已经一连五次来见姬凤朗催他出兵,可姬凤朗总是说还不到时候,时机未到,让周昆着急上火。
他虽对姬凤朗和鄢凊的事情有所耳闻,只是他到底是粗人,还想不到这样做是因为姬凤朗不想对鄢凊造成太大的伤害。
终于到了第七日,连太后那边都再次传来密旨,要姬凤朗马上出兵,姬凤朗两难之下,却是收到鄢祖冲的回信,而那回信只有一个字:战。
“如此,便要开战了吧?”陆熹看向负手而立的姬凤朗,和范烜对视。
范烜摇摇头,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上,此时我们没有力量反对太后,且京都那边,时机也是未到,成败尽在一念之间,属下知道主上心系凊夫人,但是主上也要顾全大局啊。”
“我知道,传令下去,明日,进攻月白族。”
“是。”
第二天一早,鄢祖冲洗了脸,对着铜镜整理铠甲衣冠,略微用了些早膳,他便开门出来。一路上月白族的士兵向他鞠躬行礼问好,他不禁动容。
远处传来一阵高亢的号角,鄢祖冲知道那是姬凤朗带领的军队来了。登上月白族外围的城墙,他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岱国/军队,心里一阵翻涌。
姬凤朗仰头,见高高的城墙上立着一人,他猜到那便是鄢凊的父亲鄢祖冲了。从队伍中拍马出来,周昆立即上前阻了姬凤朗。
“主上,不可。再往前去便是两军交战之地,危险。”
“无妨。”姬凤朗淡淡道,一勒缰绳,直接走到前方空地,若是此时月白族万箭齐发,那姬凤朗性命有虞便是旦夕之间。
“好胆量。”城墙上的鄢祖冲低声赞叹,扬声高喊:“宁王好胆量!”
“鄢族长,本王无意与你杀伐,愿你为族人考虑,主降吧。”
“宁王不必多说!月白族绝不会降!请宁王回到军地吧。”
见鄢祖冲如此固执,姬凤朗也是无法,又深深看了鄢祖冲一眼,他勒马返身回去。
岱国大军阵前,周昆从姬凤朗骑马出去那刻起就精神高度集中的盯着月白族那边的状况,他从少时就认识姬凤朗,姬凤朗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从那时候就立誓,要永远保护姬凤朗。所以,当姬凤朗要战功赫赫,英雄少年的他去镇守边关的时候,他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就答应了。
“主上!”见姬凤朗安全回来,周昆总算放下心,也算是月白族的人光明正大,并没有耍阴招。
“主上,此刻怎样?要不要进攻?”月白族人不善战,这场战役他们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周昆曾经在月白族那里呆过一阵,对此自然是了若指掌,且不说他已经磨刀霍霍了。
“你就不能安静点。”陆熹冷道,瞪了周昆一眼。
周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些文官,陆熹才和他认识几天,已经把他制住,他现在除了姬凤朗的话,还十分听陆熹的。此刻陆熹一个瞪眼,周昆立即闭紧了嘴。
“主上。”陆熹几步过来,停马在姬凤朗身侧,看姬凤朗疲惫神色,他微微蹙眉,道:“主上,该到了决断的时刻了。”
姬凤朗闻言,微微颔首,轻叹一声,道:“进攻!”
号角声再起,一场血战在所难免。也多亏了这些天姬凤朗的按兵不动,月白族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机会,此刻鄢祖冲命开城门,上千将士一涌而出。
到处都是兵刃相击的声音,几乎震天响。血腥味弥漫着整片大地,这块一直以来就饱受战乱之苦的土地,终于迎来最终的战役。
“娘亲!”鄢鸯不知道在路上跌倒了多少次,才来到李华英的卧房,推门进去,李华英正呆坐在地上。
“娘!”鄢鸯扑过去,抱住李华英,“娘亲,您怎么了?”
“鸯儿……”李华英空洞的眼神看向鄢鸯时才慢慢有了焦距,抬起手里的密信,她轻轻呢喃:“没有按兵不动。呵,姬凤朗的按兵不动却是把蓝巫族灭了……”
“娘!”鄢鸯不敢置信,她怎么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什么叫把蓝巫族灭了?
“鸯儿,没有蓝巫族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蓝巫族了……”
“娘!”李华英癫狂的样子把鄢鸯吓坏了,她不知所措的抱着李华英,一遍一遍的叫她。
“鸯儿,你去拿笔来!”忽然,李华英掐住鄢鸯的手臂,过大的力道让鄢鸯痛呼,但李华英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用着力道,“拿笔来!”
凭什么鄢祖冲为了保护鄢凊就什么也不说,她偏偏要告诉鄢凊。她的蓝巫族灭亡了,从今以后,她该怎么办?凭什么那个贱/人的女儿那样幸福的活着,鄢祖冲用尽一切力量护着鄢凊那丫头,这不公平!
这边,姬凤朗出兵月白族,月白族危在旦夕,那边,鄢凊几人正在为登上珩山之巅而努力。
望着没有尽头的山路,青色的石阶,鄢凊满目无法置信,转头看向泓昭,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泓昭,你确定没有近路吗?你确定我们要爬上去?!”
“是啊,泓昭,这怎么爬得上去?你不会在骗我们吧?”紫鸢摇着泓昭的手臂,苦着脸,快要哭了。
泓昭无奈一笑,拍拍紫鸢手背,道:“紫鸢姐姐,你认命吧。天下第一庄就在珩山之巅,我不是说过了。而且没有近路,就要从这里爬,其实不用很久的,一天就够了。”
“一天!?”紫鸢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青黛的手,“呜呜”直哭,“不要啊,会死人的。”
“姑姑怀着孩子,怎么能爬?”青黛蹙眉,看向鄢凊,“姑姑,要不然,你在山下等着,我们上去吧。”
“这怎么行,良宵还等着我呢。”鄢凊摇头,苦着脸,往上刚试着走了几个石阶,就累得腿疼。
“我看,我们要想想办法。”转过头,她刚说了一句话,忽然眼前一花,身子一轻。
卫长卿将鄢凊打横抱起,几步往石阶上走。
“哎哎!”鄢凊大惊,拍着卫长卿的肩膀尖叫。
身后,青黛、紫鸢、泓昭赶紧跟上。
“别吵!”鄢凊的挣扎将卫长卿惹怒,他侧头对她吼了一句,看她惊慌的眼神,他心里闪过一丝疼痛,柔和了口气,道:“我抱你上去。”
“不用!”鄢凊继续挣扎。
卫长卿冷哼,将她放下来,“要不然呢,你可以自己上去?还是你觉得在场的这些人,还有别人能抱你上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怀,怀着身子呢!”
卫长卿的话让鄢凊羞赧且怔然,抬头看了看遥遥无尽头的山路,又看了看具是一脸无可奈何的三人,她咬咬牙,别开头不语。
卫长卿轻叹一口气,再次将她打横抱起,“你放心,我只是把你抱上去,也不需要你对我感激,我奉主上的命令保护你,只是在做这件事而已。”
鄢凊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矫情了,点点头,她抿着唇角,抬起手臂搂上卫长卿的脖颈。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他会比较省力。
这下子几个人的速度明显的增快了,青黛和紫鸢有些功夫基础,走起来虽然不是特别快,但至少不吃力。卫长卿和泓昭更不用说,尤其是卫长卿,抱着鄢凊还能健步如飞。
只是泓昭一直对在宁王府,卫长卿困住他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又是小孩子心性,这时候起了和卫长卿比试的念头,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加快脚程,很快把青黛和紫鸢落在后面。
“我觉得这人对姑姑的感觉怪怪的。”一边努力的追赶,紫鸢一边拉着青黛的手说,“你看见没有,他看姑姑的眼神简直没法形容。”
“在宫里时候不就那样吗?”青黛有些不以为意。
紫鸢却神色更加严肃了些,“可是青黛,你说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事,王爷必定也能看出来,他还让卫长卿来保护姑姑,这是何意?”
“若你所说,卫长卿心中对姑姑特别,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加保护姑姑的安全?”
“这个自然。”
“那这便也是王爷的思量,只是王爷真是用心良苦。”青黛说完,和紫鸢一个对视,两人默默叹息。
天下第一庄。
“啪!”今天的第一根木柴终于在良宵不屑的努力下劈开。
泓轩要继续去开垦后山,她没有帮手,虞晔那混蛋竟然让她一个人劈一百根木柴给他烧水洗澡,她真的很想掐死他!
良宵不是位娇滴滴的公主,却也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才劈了一会儿,她的手心就磨破了,疼得她直抽气。
“怎么样?好了没有?”
良宵心中正委屈愤怒,这边火上浇油的响起虞晔悠然好听的男声,那么戏谑揶揄。
“没有!”她抬头朝他吼,眼角通红的一幕被虞晔看见。
虞晔收了手中折扇,慢悠悠的朝良宵走过来,视线落在她极力隐藏却还是藏不住的伤口上。这个女人,若是拿这受伤的手跟他说说好话,或许他会一心软,今天就绕过她,偏偏她犟的要命,受伤了却还要藏起来不让他知道。有趣,有趣。
“那你可要快些,不然我岂不是要等到天黑。”
“知道了。啰嗦!”弯身捡起刚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斧头,良宵忍着手心剧痛,挥力去劈木柴,只是木柴被劈了一下无事,倒是她的手被狠狠震了一下。
“啊!”那一下子的疼无法忍耐,良宵瞬间眼泪就流出来。
“怎么了!”虞晔一惊,当即握住良宵的手,见她柔白的掌心扎了很多小木刺,还有裂口,他眉心一簇,冷吼:“你傻了吗!手都伤成这样了!”
良宵被他一说,更是委屈。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在宫里,父皇在时,宠着她,还有十七哥护着她,最疼的那个人,若是谁让她皱一下眉,他都一定会将那个人碎尸万段的。但现在,她偏偏落入这个人的手心,每天折磨她,羞辱她,她真的快要死了。
“你放开我!”越想越委屈,良宵眼泪流的肆无忌惮,使力在他手下挣扎着。
虞晔本在查看她的伤,被她奋力挣扎,也是怒急,双手捏住她的双臂,他将她拉到身前,张口就吼:“你给我老实一点!”
“淫/贼!你还不放开良宵!”一声女子怒声仿佛来自天外。
接着背后疾风闪过,虞晔抱着良宵一个转身,紧接着一掌打向身后。
千钧一发之间,卫长卿整个人脸色遽变,扑过来为鄢凊挡住虞晔一掌,一口血吐出。
“卫长卿!”
“鄢凊!”
场面一时混乱,鄢凊抱着倒地的卫长卿一声声的叫。
良宵在虞晔怀中挣扎,见虞晔不放手,她张嘴就往虞晔手上咬去。
泓昭被眼前一幕惊呆,反应过来就往后山跑,去找泓轩。
而青黛和紫鸢则一左一右护在鄢凊左右,戒备的瞪着虞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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