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子争婚——宫闱密事(1 / 2)

十二

鸾榻前,流光四溢。

皇帝坐在绛紫色彰显尊贵的凤榻上,拓跋曦站着,而他只能跪着,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安静躺着的女子身上。

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她了,上一次来这里,是一年前的今天。懒

无擎很想上去看看,哪怕看到的只是一张沉静冷艳的睡脸,可是他却不可以近身一瞻慈颜。不得皇帝的允许,他不能过份的表露自己的情思。

****

“父皇……母亲她……”

“你的母亲,也许再不能醒过来……”

皇帝低低一叹,声音沉重。

拓跋曦沉默,年轻的脸孔浮现点点黯然神伤。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冷淡的,很少对他笑,也很少亲他抱他。

他年纪虽小,可心里很早就知道母亲不喜欢他,不喜欢父皇,不喜欢未央宫。

他曾见过母亲多次和父皇争执。

母亲说,她别无所求,只想回家。

父皇说,他可以给她一切,独独这件事,他办不到。

每一次争执,妥协的似乎是母亲,赢的好像是父亲,可是他从不曾在父亲的脸上寻到过那种属于赢家的骄傲光彩。

“曦儿,为父已老,身子已大不如以前……若有朝一日,为父走了……你母亲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寂寞,到时,一定要以皇后之礼与父皇合葬……”虫

“父皇……”

回过神的拓跋曦微微错愕。

这种语气,就像在交代身后事。

这话,皇帝并不是说给拓跋曦听的。

说这话时,他已缓缓回头,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义子:狼面,墨袍,一身恭敬——他的这份敬,敬的只是床上之人,有朝一日,他若不在了,只怕这个人能把他的西秦皇朝闹一个天翻地覆。

“无擎你说,朕该不该赐九贵妃皇后封号,有没有那个资格与九贵妃合葬?嗯?”

即便九无擎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沉沉的压迫之气。

因为“资格”两字,拓跋曦露出了疑惑之色,见跪在地上的九哥不吭一声,忍不住问:“父皇为什么要如此质问九哥?”

皇帝不答,端正了坐姿,威严的脸孔,目光灼灼迫人:“无擎,回答朕!”

声音洪亮,震耳欲聋,透着为君为帝者的霸气,若是一般臣子,早已吓破了胆,不晓得自己何时又得罪了圣颜。历来伴君如伴虎,帝意难测,稍不留心便能招来杀身之祸。

拓跋曦忧心的看着缓缓直起身来的九哥,弄不明白这两人与他而言至亲的人,又在暗中较着什么劲儿。

他知道九哥一身傲骨不驯,而父皇一心想驯服他,有时宠信,有时威慑,有时逼迫,有时又安抚,那种态度,复杂之极。

“义父,这里是西秦皇朝,您是一国之君,您说您有资格,那您便有资格,无擎作为臣子,哪敢有异议!”

声音冰凉,语调沉寂,答的很是驯服,又分明是在用一种别人听不懂的隐语在暗暗的讥讽。

九无擎想说的是:在西秦国,你是帝王,我是臣子,你说什么,我都可以顺着,离了西秦国,没了帝位,你什么都不是,更何谈资格?

拓跋曦听不出话外之音,皇帝却是听得懂的,脸色渐渐沉下去。

“曦儿,朕现在给你一个旨意,若有朝一日,朕去了,你母亲以皇后之号合葬于朕的身侧,无需再治。这辈子,你母亲只会是我拓跋家族的人。你,记明白了没有!”

隐约的愤怒夹杂在话语当中,拓跋曦年轻的稚脸上露着几丝不解,不懂这愤怒从何而来,懵懵懂懂间只点了点头,应道:“孩儿谨记父皇之命!”

“嗯,这才是父皇的好孩儿!”

皇帝露出了欣慰之色,阴霾的脸孔泛出淡淡的笑,拍了拍儿子尚不算宽阔的肩膀,站起来后,在看向一身冷漠的九无擎时,眼神渐渐又能凝为深沉:

“曦儿……坐在这里多陪陪你母亲,我与无擎出去走走!”

“是!”

拓跋曦点头欠身:“恭送父皇!”

皇帝负手而出。

九无擎拎着玄墨色的锦袍缓缓站起来,转身之际,远远的冲着满目绛色的凤榻睇了一眼,拓跋曦站在那里,正好遮住了九贵妃,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

一起出了这座极尽奢华,同时又极尽冷清的殿宇,外头的夕阳已剩残光。一个人再如何英雄盖世,总有迟暮的时候,一个人再怎样强势,都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以及生死病死的轮回。

长长的回廊上,皇帝走在前,九无擎走在后。

他们是君与臣,他们是父与“子”,他们同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

皇帝不说话,九无擎也紧紧闭着嘴,这么多年争斗下来,现在他最懂的是如何藏心。

彼此无话,徐徐而行,不一会儿,他们进了一座朱色阁台,名唤:凤仪阁,阁楼不高,四周空阔,放眼而望,却可把整个未央宫的初春暮景尽收眼底。

“你去了镇南王府!”

皇帝负手站着,这不是问话,只是一种肯定的陈述。

“是!”

九无擎淡淡点头。

“龙奕昨夜里到公子府闹过,还掳走了东方家送去的床姬!”

“是!”

“你去镇南王府,就是为了找龙奕!”

“是!”

一连三个问题,将他的行踪及心思,摸的如此清楚——

皇帝随意的瞟了一眼身边这看似温驯的义子,这些问话,只是想告诉他:他对于他的一切,了解直掌,是在警告他:不要随便动歪心思,更是想震慑他。

可他并没有任何惊乱心虚的表现——

皇帝明白这个人,是越来越难以驾驭了。

“你怎么看晋王悔婚一事?”

须臾后,皇帝忽转开一个话题。

这回不能再答是,九无擎想了一想,淡淡道:“这是皇族家事,无擎是外人,没有立场说话。”

“你倒是越来越会推搪!”

皇帝轻轻咳了几下,停下来深睇神视——他很想很想把这个孩子的脑袋切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怀了怎样的心眼。

九无擎垂眉不语,转开头去看渐渐暗下去的残霞,云雀呼朋唤友在余辉中远去:“无擎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这几年,你是越来越能藏话,除了曦儿,似乎没有人能让你开口多说半句!可你若真的不想管皇族之事,今儿个怎么就去了镇南王府。别告诉朕,你去那里纯萃是为了见龙奕,这样的借口,用在朕身上没有!”

拓跋躍从来不是好唬弄的,九无擎老早就明白,这人养了他十二年,难免能悟到或许他别怀心思。

能悟到,不代表就能猜到。

“义父以为无擎还能有什么作为?如今的无擎横竖便是您养在牢笼拔了牙的狼狗,除了等吃,就是等睡,义父若真认为无擎居心不良,无擎无话可说!”

说的极为平静,平静的完全不像他的性格。

如果多年以前,皇帝还能琢磨透他的心思,那么现的九无擎则已经深沉的让人摸不到底。他就像一条蜇伏的金尾蛇,一旦春暖花开,一旦时机成熟,必会绝地反击,而现在,他却不能杀他——

“你在怨朕罢你的权,还是怪朕杀了你的兄弟?”

五年前,数个被斩首的太保,有两个与他可算是生死之交——当年,他为救他们曾跪地相求,皇帝没有赦免。

“无擎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吗?五年前和五年后,朕可觉得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嗯,朕可是很久很久没有听你畅所欲言了……”

“回义父话,无擎还是无擎。五年前无擎是您攻城拔寨的臣子,这五年,无擎只是闲人,能不理事不管事,无擎自乐得清闲——”

答的很是恭谦。

“可朕并不想养个闲人在身边。朕有些事,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且坐下……”

皇帝缓了一下语气,坐上临窗铺着虎皮的的龙椅,边上则是一张凤座,他在这个空置的位置上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示意九无擎坐到他下手。

阁台四风通风,有阳光撒进来,九无擎沐浴在金色的阳光底下,静静的等着皇帝说话。他是如此的厌恶和此人打交道,却又不得不坐在这里,和他虚与委蛇。

“储君之位不可空悬太久……朕打算立储……以无擎之见,你说朕该立谁?”

这种关乎国家社稷的大事,皇帝在嘴上淡淡的道来,就好像他真是他的心腹。

皇帝想试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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