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暗斗——赏赐(1 / 2)

看不出任何蛛丝蚂迹,被逼入绝境的金凌只能谢了一声,走过去坐了上那空位,将素手搁在茶几上,淡笑着,目光在侍立着的太医脸上来回巡视了一番,直道:“那就有劳了!”

这位太医约模四十来岁,文质彬彬,回以一笑,甚为谦恭,一双看透人情事故的的老眼,露着为医者的慈善,望诊了一番,伸过手,轻轻搭上了金凌细细的手腕。

金凌明白,即便自己以内力搅乱脉相,也没办法让自己显现出中过金尾蛇毒的迹向,也就是说,今日这条命,全搁在这位太医身上了,他若诊完脉,吐出一句:慕倾城根本没中毒,那么,整个镇南王府彻底玩完。

可她抗拒不了这样的事态演变,如果那个与她说话的神秘人故意拆穿她的话,今天,她怕是很难走出这一座鍄京府的。

这一刻,她的心,不可避免的生了几分急,暗暗咬着唇,思量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也正这时,张太医已经听完脉,抬眉又在她满是毒癣的脸上瞅了一会儿,时而舒眉,时而眯眼,那表情好像遇上了天大的麻烦事,让金凌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而后,他站直了身子,面向皇上禀道:“回皇上话,慕倾城体内余毒未清时日已久,臣对毒,了解甚少,若要医毒,臣得回去需仔细参详参详,或是可以医的,只是臣的医术有限……请多给臣一些时间研究!”

语气无限惶恐,竟没有拆穿她。

金凌心下惊怪不矣,龙奕也是,满心讶异的收起掌心上的铁球,目光淡淡落在这位官阶不小的太医令身上,看他穿的官服分明是皇帝身侧的心腹,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也太没道理了!

“哦,那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这个……臣说不准,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或是几年。此毒入骨太久,宫体经血都受了毒害,若不清除,宫体生寒,此生难孕后嗣。而想要自骨髓中拔清余毒,非一日之功。臣从不曾见识过这等奇毒,医术有限,所以……请皇上恕罪!”

张太医往地上叩了下去。

皇帝不说话,转而看向静静而立的九无擎,淡淡的目光里流转出锐利之色:“无擎,五年前,你在外带兵,极少回京,从不曾到访过镇南王府,而这五年来,朕也没听说你去过镇南王府给慕倾城看过诊?怎知她的脸能治?”

问的轻描淡写,却又分明露着兴师问罪之意。

东方轲冷汗直冒,皇帝曾严令不许九无擎与他见面,私下若有往来,皇帝得报必生恼怒——五年前,无擎曾私下来看过他一回的,当时,倾城毒发,高烧不退,被禁足公子府的无擎曾深夜造访……难道这事,皇帝是知道的?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九无擎淡定的吐出一句话,目光不闪不避。

“八年前?”

“是,八年前——那时倾城为晋王吸毒,曾感染毒素,昏迷不醒,是无擎用草药急救了她,也是无擎令人送她回的营帐交还给了雪姑姑。只是那蛇毒的厉害,加之倾城的脸曾受伤整过容,那日无药引入汤,无擎又不熟药理毒经,余毒没能尽除,有些侵入肌肤,形成了这毒癣,有些则留滞于血经内。为此,雪姑姑只能四处多方求药,可惜只是治表,难以去根,这一年又一年复发下来,致令脸孔一层层脱皮,容貌便走了样,身子也得了畏寒之症。也因为这个缘故,倾城常年居于倾阁,咸少出来见人。六年前,雪姑姑就是因为去云沂蒙山采药跌入山崖而死的。义父应知我与姑姑曾有些交情,那年,我在军中听闻姑姑身故,心中甚感内疚,所以,这些年让人在四方寻药,以慰姑姑在天之灵,如今,该寻的药材都配的差不多……故,无擎才说,倾城的脸可治……”

九无擎答的从容不迫,前因后果,条理分明,让人抓不住一点点把柄。

“之前为什么不报禀?”

皇帝眯了眼,逼视着,语气透着一股迫人之气,沉寂这么多年以后,他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要给慕倾城治脸,哪怕理由说的合情合理,熟知他脾性的拓跋躍自然不可能全然相信。

九无擎哪能不知,但依旧神情静然的答了上去:

“一是因为药材尚未配齐,二则是无擎想看看没有花容月貌,晋王殿下会如何安排慕倾城——一直以来,无擎不希望雪姑姑的女儿嫁给晋王为妻,只因这婚事是太后所赐,无擎不好拆人姑缘,故一直迟迟不想过问这件事。如今,倾城被休,与晋王再无关系,无擎自然愿意尽上绵薄之力!”

帝王面前,他毫不掩视自己对于拓跋弘的反感。

拓跋弘面色不觉一沉,原来九无擎老早就知道当年救他的是慕倾城。

龙奕有些诧异,脸上一径笑眯眯,目光迥迥的直盯着这个神秘莫测的九无擎。

凌有些恍然,怪不得东方轲说九无擎救过慕倾城,原来如此——她哪里知道,八年前九无擎救过慕倾城的事,就连东方轲也不知道。

至于皇帝,则将眼珠子眯的更紧了几分,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须臾,才道:

“多久能医好?”

“无擎未曾给倾城诊过脉,并不知现在她的状况如何!”

“嗯,那你去给她看看脉吧!”

“是!”

九无擎应了一声,俊挺的身形一动,不疾不慢的走到金凌身边,面具底下,眸光清冷深深。

“我……”

金凌将玉手藏到了衣袖之下,不想让这个不怀好意的男子看脉——

“倾城但且放宽心,无擎必竭尽一切医好你!”

九无擎淡淡道。

但觉腕际一凉,白玉似的手指,极具力量的落到了她的脉上,凉的就像玄冰,丝丝渗入肌肤底下,她想甩开他的束缚,他稳稳的钳制着她的力道,令她不能动弹。面具底下的一双眸,寂寂如平静的大海。

金凌闭嘴,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龙奕抿紧唇线,慢悠悠的转着手上的铁球,没有出声,只是冷眼瞅着。

一会儿后,九无擎收回手。

金凌投以一睇,眼神,依旧波漾不惊,这个人太能将情绪收敛于内——与这样的人为敌,必得具备十二分的耐心,以及敌不动我亦不动的定力。拓跋弘能和此人暗斗了这么多年,可见那人也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而作为帝王,却将九无擎掌控在手上,若没有雄才伟略,怎么可能将他禁足于鍄京里内?

她摒息而思,明白眼前在座的每一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何?”

高座上的皇帝走了下来。

九无擎转过去,长身玉立,恭声而禀:

“多则两月,少则半月……便可去尽余毒!”

金凌只觉心上狠狠被人抽了一下——忍不住盯着九无擎再度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可以很明确的得出一个结论:此人绝对是一头包藏祸心的白眼狼。

皇帝淡淡瞟了一眼:“那朕就给你一月时间,缺什么药要到御药房取!朕要慕丫头一个月后做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闻言,金凌微微皱了一下柳眉。

这种反应,几乎是本能的。

九无擎声音淡静的应了一声:“是。”

“慕丫头,皱什么眉?”

皇帝威严的眼神,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挪开过,也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个细微的变化。

“倾城心头有惑……”

“说来听听!”

“皇上这是打算将倾城配与谁?”

她问的极大胆,清澈的眸光四下一扫,面前的几位好像都想娶慕倾城的。

“不管配与谁,慕丫头总归会嫁得一个乘龙快婿,这一次,朕绝不会委屈了你!”

皇帝自然记得,她曾在晋王的大婚上反将过一军,真是看不出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女子,不但身着傲骨,而且很有胆魄,那一记绝地反击,极有能耐的让晋王颜面扫地。

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曾料想到的,不过,其效果,他极为满意。

***

皇帝拓跋躍的确是有意放任晋王闹了这一场婚变,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有意折损晋王在外的仁名。

这五年,拓跋躍太过倚重晋王,而稳扎稳打的拓跋弘,便是借着这五年时间,在朝里渐渐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哪怕其母妃病逝,他有意将其母族一系的在朝官员全部外放,也不足以削落了他的地位。自然,这与他本身的能力是息息相关的。除却无擎,晋王的才华,在当今朝堂上那是首驱一指,而他最最疼爱的儿子如今太小,无法与他抗衡,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结。

如果为江山社稷关着想,立晋王为太子,那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个孩子心思极重,表面的恭谦只是为了掩饰其可怕的居心,他与无擎已势若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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