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置着一张矮床,床上铺着干净的锦被软褥,此刻,它们正整齐的叠在床头。床边有一张木几,木几上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盏,几后的坐垫上,坐着一身素衣的九无擎,斜斜倚靠着墙。手上,脚上,皆被黑沉沉亮闪闪的铁链给锁了起来。
他依旧戴着银白色的银形面具,散开一头乌发披在身后,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沉思。
牢房内显的很安静。
其实,他是无力动弹了,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与他而言,皆是煎熬——身子里的经经脉脉都在生疼。
这垂死的滋味,不好受。
牢门,突然开了,一阵轻翼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他侧耳聆听着,嗯,来的应该是女子。
果然,下一刻,便有一阵香气袭来,是兰花的味道。
他立即知道是谁来了!
越发懒的理会了。
那人轻轻蹲了下来,似乎给他披了一件衣裳,然后,是一片沉寂,紧接着呢,一声低低的悲泣,溢了出来,似有轻轻的叹息在耳边漾开。
“无擎,你这是何苦?”
是宫慈来了,幽幽的声音,似在怜悯。
九无擎睁开了眼,淡淡的瞟了一眼,漠然的道:
“你来做什么?出去!”
宫慈的脸色不由得一僵,她好不容易才被恩准来探视,他竟如此的不给好脸色,待想到前几天收到的休书,她的心越发的难受起来,悲切的质问起来:
“你就非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很突然的一阵笑,自九无擎嘴里溢出来,冷冷落落,就像萧萧秋风里,瑟瑟而起的琴音:
“我说宫慈,你怎么就这么能自作多情。”
他摇头,几丝黑发落到胸前。他伸手提着沉沉的链子,将其拨到身后,而后,手无力的撑在地上,头就那样靠着,望着脸色惨白的她,轻飘飘的语气微带讥嘲意:
“这些年,我除送你一尾琴,那些所谓的情书情诗,全是无昔弄的。
“之所以偶尔见你,也只是因为你是皇帝身边的人。我们想得到皇帝的第一手消息,而你便是我们的眼线……
“这么说,你懂了吗?
“都是假的。
“什么情啊,爱的!全是假的!就是我的身份都是皇帝给伪造的,你认为在我身上有什么是真的吗?
“呵,我在这鍄京城,也就一个任由人操纵着的傀儡,一具行尸走肉。左右就是棋子一枚。
“对,棋子。
“宫慈,我们都只是棋子,只是在互相利用罢了!
“都到这个田地了,你犹沉迷其中,你说,你是不是也太蠢了一些?”
一阵讥讽的笑,带着长长的余音,把人伤的遍体鳞伤。
宫慈的面色,一下惨白如霜。
他的话,还真是残忍。
她心痛死了,想不到自己十几年的依恋,将少女所有情怀都寄托在他身边,到头来,竟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从前用来探皇帝的心思,如今呢,用她来骗灵药,让人冒充她,去策动政变,将整个宫族全部牵涉其中。
是啊!
她怎么就这么蠢?这么傻?
一股难以压制的悲屈自心湖中迸出来,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他怎么能利用她利用的如此彻底?
没有打到,他随意一抓,就听得铁链一阵叮当作响,她被甩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你还没资格打我!想当年,若不是你父亲,我们母子何致于落在西秦国成为别人手上的禁脔?滚!”
冷厉漠然的声音自头顶掷下来。
宫慈整个人顿时摇摇欲坠,眼泪不由自主自眼窝窝里流出来,爱了那么多年,结果是爱上了错觉?
她是不是该清醒了。
在他狠命将她一掌打得半死后,她就该明白,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爱她。他可以为了那个小女奴,要她的命。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在意的始终是那个人。
可她始终不甘心,直到父亲宫谅闯进公子府救下她,直到她收到他的休书,她犹在想,也许,他是不想连累她——
嗯,她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陷入情网的女子,就是这么爱自欺欺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