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原本定于初四,可初一那天,气象阁的几个大臣夜观天象,发现有异,立即急禀:
“初四极有可能出现大雨,虽为大吉之日,但雨天行礼,恐招来晦气,延后两日,即是大吉又是大晴之期。最适宜成帝家之婚。”懒
于是婚期便在早朝之时,被当众改为了初六,而将初四及初五定为天子祈福日:沐浴戒斋,以彰显新帝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这些事,都不是金凌会关心的事。
她关心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个。
醒来的那一刻,看到自己被看管在倾阁,身上内力尽失,重兵把守之下,已然再度成为笼中鸟,难行寸步,她气的脸色铁青铁青。
她不明白,凤烈为什么要将她送进鍄京城?
难道他希望拓跋弘偷梁换柱将她娶了?
这样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先前的时候,他说只要得到机会,他不会再放手;后一刻,他却小人的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这种行为:表里不一。
让人费解。
*
第二天正是初四,本该在天龙寺祈福的拓跋私访入了东方府。
进门时,金凌面对着窗外那片阴沉的天色发呆,正在思量要如何才能走出去。
从昨日到此时,外头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整个倾阁全在拓跋弘的掌控之中。虫
外头的人走不进来,里面的人,出不出去,就连慕倾城也被关了禁闭,镇南王东方轲不得皇令,不能随意入内。
“皇上驾到……”
恶梦似的声音传进房来。
她回过神,转头睨视,看到拓跋弘一身常袍走进来。
他的脸孔异样的深沉,就像一块石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双眸子深的就像是两眼深不见底的潭水,黑黢黢,让人摸不透他心头所思。
不知怎么,这样的他,让金凌觉得,他和九无擎竟有几分神似,犹其那眼神,眯起来的时候,最像。
慕倾城一直在楼里陪着,看到这个男人,她的脸上浮过几丝不自然的神色,而后呢,欠欠身行一礼:“给皇上请安!”
“不必!你出去侍候着吧!朕有话与她说!”
金凌自然不可能去见礼的,只冷眼看着这一对未婚夫妻,凑上自己,这三角关系,真是奇怪的紧。
“是!”
咬着唇,慕倾城低声应着离开,关门。
“你打算把关到什么时候?又打算怎么处置我?”
她冷静的坐着,冷静的开门见山的问着,一步一步,按步就班,绝不被失控的情绪左右。
哪怕这一刻,她心里着急的不得了,但她依旧维持着应有的镇定。
“初六大婚。以后,你便是中宫之主。”
他说,简直省净阐明了他的打算:他预备囚她一辈子。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什么样的种就出什么的瓜。
金凌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不管震惊,还是气怒,都没有,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一径问:
“九无擎呢?”
拓跋弘面无表情的回答:“在天牢关着!”
她的身子猛的一震,脸上终于有了波动的情绪。
“九无擎带去的人呢?”
“死了一半,逃了一半。但,不出三日,朕一定将他们一网成擒。”
她的面色又陡然一白,咬着牙恶瞪一眼,最后一问:
“月姨呢?”
拓跋弘想了想,才挤出两字:“死了!”
“什么?”
金凌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不自觉的惊跳起来。
拓跋弘漠然的重复了一遍:“死了!”
脑瓜子立即炸开了花,一片嗡嗡作响。
“死了?”
她念想了十三年的亲人,竟被他害死了。
啊啊啊!
她要疯了!
当初,她为什么要去救他?
瞧瞧,瞧瞧自己干了么多蠢愚的事……
她想冲上去掐死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她想替月姨报仇雪恨——
只是想,她清楚的,现在的自己,啃他不动,打他不过。
她不做自取其辱的蠢事。
一行清泪滚落,她无力的跌坐在坐垫上,一边疯子似的笑,无比痛情的看着这个凶手: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非得把他们一个个逼死,你才甘心。拓跋弘,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要娶我?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资格娶我?凭什么!”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爆了出来。
目光利如箭,足能将人射杀千百次。
“凌儿姑娘不嫁也成,那老夫就马上断了九无擎的药。现在的九无擎是什么时候断药什么时候死,而且会经脉尽断而死。为了感激九无擎曾经对我们西秦国做出的贡献,老夫会遵他遗愿,第一时间将他的尸骨火化。到时,你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还有,你们九华的人,皇上已命人抓了不少,凌儿姑娘若不为自己的同胞设想,那就让他们一起陪九无擎灰飞烟灭,你看这样合适吗?哦,对了,东方家的那位据说已经怀上了,先前的时候,你们关系可好的紧,怎么样,想看她健健康康的把娃子
生下来吗?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恩爱幸福的光景吗?他们的将来,全系在你一念之中。凌儿姑娘,凡事都得慎重。”
这不是拓跋弘说的,而是宋黎。
对,他也跟了过来,这威胁之辞,是他说的,笑容可掬的模样是如此的和善,可他的心却是如此的恶毒。
金凌紧紧的捏着拳头,若不是手上的指甲被燕熙给剪了,这番早已血肉模糊了。
可恨啊!
拓跋弘神色寂冷:“凌儿,这事由不得你愿或不愿意。初六那天,你必须代替慕倾城进宫与我行大礼。我对你势在必得。”
说完,他转身离去。
何为狼狈为奸?
金凌总算是见识到了。
“你就不怕我一剑捅了你吗?”
她笑,寒笑阵阵:“有了第一次,必有第二次,你不怕吗?”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伤我的机会。你的心,再如何冷硬,我总也有办法征服你!”
高大的身形在门口处顿了一下,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开门声传了过来,宋黎斜视着,跟着离开。
室内,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她豁的将桌案上的物什一古脑儿全部抹到地上,乒乒乓乓,砰砰啷啷,将能砸的尽数砸到了地上。
而后,是一片静止!
再后,一阵咆咽声响起来。
越来越悲,越来越痛,肝肠寸断,摧魂销骨,自倾阁的花窗内连绵的漾开,给阴沉的天空蒙上一层凄然之色
*
慕倾城一直守在阁外。
她目送那位自小与他订婚的男子离开,又默默的听着房里那凌乱的声响,悲凄的哭泣。
他们的对话,她都有听到。
没进去劝。
因为,没办法劝。
一个女人,再如何坚韧,总有脆弱的时候。
金凌需要渲泄。
而她则静静的站在门外等她心情平复。
*
直到傍晚时分,她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地上摔成粉碎的器皿,秀臻的脸孔上皆是担忧之色,一边吩咐云姑收拾,一边小碎的走过去。没有说什么。
她已经知道九无擎是谁了,便是当年的燕熙大哥,是舅父告诉她的。
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但她还是清楚的记得燕熙大哥温润的样子,以及他疼惜凌儿的目光,拓跋弘生生要拆散了他们,说来真的可憎。
“凌儿!”
她什么也帮不上忙,看着金凌奇差无比的脸色,又看看外头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轻叹罢,只问了一句:
“要不要吃饭?你不吃,肚子里的也要吃!那是燕熙大哥的骨肉,你可不能亏待了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