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伯如今统掌着御书房附近的防护一职,听得阿奔来报,如此吩咐了一句。
阿奔点头,却又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
“师父,死一个慕倾城,对皇上并没有多大影响!”
“怎会没影响?”
容伯掩在花树下,看着过道上闹成一团,耳边是一片吵吵嚷嚷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长着一张金凌一模一样的脸孔,亲眼看到她死在他面前,他肯定会难受。”
“还有,慕倾城一死,东方轲必然会和皇上闹翻。皇上身边乱,外头也乱,他想不倒都难!”
阿奔恍然有悟,“哦”了一声,退下去。
平叔一直沉默不语,神情异常繁复。
“你怎么了?”
容伯上下瞄着。
平叔看到御书房的大门开了,小李子走在前面哈腰在门口,拓跋弘自里面出来,一身玄色的龙袍,风度不凡,不由得轻轻叹:
“他是我们亲手拉拔大的。如今,反过头去对付他,你不觉得心疼吗?宋大哥是没与他长时间相处过,才能做到冷漠无情,我们呢,我们当真能狠下心,看着他在我们步步收网的过程中,死的凄惨吗?
容伯也沉默了一下,而后冷笑,硬是铁下心肠反问:谀
“为什么不能?你回想一下当年小静是怎么死的?”
平叔闭目,却不愿深想,只喃喃道:“往事惨淡,不堪回首。今事在前,何解情怀?我们执着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对,是错?二十几年了,我们都垂垂老矣。你想想,弘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而我们都没有生养。你说,我们真要斩尽杀绝吗?”
容伯怪怪的看他:“你到底怎么了?被他们抓去关了几天,脑子关坏了?”
不,不是关坏了,而且被那两个丫头骂了一通,看事情的眼光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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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弘走出殿门的那一刻,便看到阿奔几人正在驱赶慕倾城,小李子上去劝,嘴里叫着:“都停手,都停手,皇上来了……啊……”
也许是小李子用的劲儿太足,阿奔步子一踉跄,往前失控的冲过去,撞到了另一个御前侍卫。
那正在和皇后进道理的侍卫手臂上受到外力冲击,手不由自主的往前甩去,极有力的拍向皇后——这一拍,后果难以想象,正好帮助皇后抹脖子。
“小心!”
慕倾城身边的云姑姑惊呼了一声。
那仅仅是电石火光之间的事,慕倾城早也看到,但她有所防备,按住手中短刃上的机关,那匕首居然缩了进去,而且,身手极灵敏的躲开了,令那侍卫险些就摔了一个狗吃屎。
本来惊骇的拓跋弘,原以为这番她是必死无疑了,哪料得会出现这样一幕,不由得一楞——
这,这是在玩江湖杂耍吗?
惊险变惊奇,凝重的心神,莫名好了几分。
他心想:凭着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有玩这种心计,必是凌儿教的!
那阿奔呢,脸色深了几分,惊诧这慕倾城怎么不按牌理出招?
“皇后,你这是玩的是哪一出?”
拓跋弘负着手,令他们皆散开,走近,问,看到那张鹅蛋脸上浮现了几丝尬尴的神色,急急忙忙将那骗人的玩意儿藏到背后,行礼:
“倾城参见皇上。那个,倾城有事与皇上说!皇上可否陪倾城走一走!”
慕倾城不卑不亢的答着,神色稍有不安。
“朕很忙!”
拓跋弘冷淡。
“那倾城候在御书房外,等皇上忙完了,我们再说话!”
慕倾城温温吞吞,一副好脾气,却有一股子傻子似的韧性,举步走到边上的树荫下的石凳上端正的坐下。她身边,云姑,小心翼翼瞅了瞅皇上,心里则在想:“小姐的胆子真是大!”
拓跋弘皱眉,这个女人的性子,一点也不乖驯。
偏生这样一份不乖驯令她像极了某个人,令他看着,一时口干舌躁,本想不理会的,转身时,却闷闷冒出一句话:
“去凉阁,小李子,让人备一份凉茶,朕有点渴!”
他大步领头往廊道上去。
慕倾城大喜,眼前一亮,忙站起跟了上去。
身后,小李子应答一声。
远处,容伯沉沉看着,那个女人,逃过了一劫?
平叔则低头,在想:“这一对,其实挺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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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阁。
拓跋弘在喝茶,慕倾城陪坐,有点局促,不停的搅着手中那把弹簧收缩刀,想想刚刚那个情形,真是危险。她不由得记得了金凌忠告:“宫里不安全,仔细防备着。”
似乎真是这样的。
她左右看了又看,阁内没有侍婢,小李子远远的守在门口,门掩着。窗子直敞,一阵阵带着花香的风送进来。
“怎么?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怎么成哑巴了!”
拓跋弘终于放下了茶杯,直视这
个女人,看到她,会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金凌,然而,金凌的神韵又不会是这样子的:这个女人时而挺勇敢,时而又很怯弱,感觉并不一样。
说实话,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不一样的“金凌”。
说排斥,又好像有点贪恋,要不然,他怎么会带她来凉阁?
若说贪恋,又似乎有点厌恶——
她终究不是她!
一个个小小细微的动作都在表明,她不是,会提醒他,她只是替身。
“嗯!”
慕倾城点头,想了想,而后问:“九朝回门,皇上会陪倾城回去吗?”
帝家大婚,九朝回门,意为天长地久之意。
“就因为这事?”
他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分!
不要命的跑来,只为了这么一丁点不足为道的小事——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少。尽只会惹事招烦。
慕倾城立即结巴了,不晓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又令他不高兴了:
“是这样的!舅父想见皇上,可一直没有机会。其他同僚又不肯递话。所以……”
四大辅臣,除掉东方轲,其余三人,都贬出京城,东方轲虽然留在京城,却撤了他原有的职务,令其闲赋在家,根本就不能进见皇上。
“见朕何事?”
“这个,倾城不知!”
朝中之事,她如何能清楚。
她摇头后,很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说:
“还有,刚才那会侍卫,居心不良,有心想害倾城。今日,倾城手上备着的若不是弹簧刀,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皇上,您自己当真要留心!”
拓跋弘目光一动,惊讶她居然知道刚刚那一撞竟是有人刻意而为?
“还有,我们是夫妻,不管你承不承认,都已经是。”
她小声的说,低着头:“所以,有什么事,能不能一起扛?我不需要你刻意派人将我保护起来!你身边,危险重重,需要人手,不必将心腹留在淑宁宫……”
拓跋弘的心,又震动了一下,她居然清楚,那样的软禁是在为她好?
看来,这女人,表面呆呆憨憨的,心里并不蠢。
他不由再度深深看了一眼。
慕倾城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得他正眼相看,她有点不自在,一个劲儿的撸着手上的匕首,低低的解释起来:
“倾城曾和淑宁宫外的统领说过话,他说他是暗士营的人。我听凌姐姐说过:你身边有一个暗士营,是你自己直系培养出来的。是亲信。是你的左右手。”
这下,拓跋弘恍然了,原来是凌儿在背后提点。
嗯,凌儿对他身边的事,倒是真的很了解——
只是,她将这个女人送进来,为嘛来了?
患难见真情,她是想让这个女人用命来赌她的一生?
而她则傻傻的真来赌了?
他想到那天她说过的话:她的心里满满的装着他?
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就是陌路人。可他竟相信,她那时所说的话,皆是发自内心的。
她说她会努力做一个称职的皇后。
唉,她是他的皇后。
他的荣辱便是她的荣辱,他是该给她一个同甘苦共患难的机会。
而且,她有点小脑筋,也许,他能将她培养成一个合适自己的皇后。
“过来!”
他忽然开口。
慕倾城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
他坐着,她站着,她越发的不知所措。
手中的匕首被要了过去了,拓跋弘找到了那个机关,那匕身弹了起来:
“这东西,哪来的?”
看这玩意儿,做工很粗劣,不像是小凌子会玩的。
以那丫头的脾气,要么不用,用起来必是一些让人眼前的一亮的物件,比如那把寒鲛剑。
“小时候上庙会时买的。用来吓人,防身。皇上见笑了。”
慕倾城小声的回答,这种孩子气的玩意儿,于他眼里看来,必是可笑的。
拓跋弘瞪着,一把破剑,就试探出了一些人的居心。
“倒还有点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