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成了六门的郎中,大早上点卯之后,众人汇聚于六门厅堂,那矗立在正堂之上的宝剑许久没被擦拭过了,看起来都落了灰。
阎以凉径直走过去,然后将那把宝剑拿下来,擦拭,这种活都是她来做的。
柳天兆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腰间的腰带蓝色滚着金边,他成功的晋升了捕头。调查厉钊身世,他完成的特别好,得到了卫天阔的嘉奖。熬了几年,也算熬出头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天兆看起来格外的舒畅。想当然的,他心情好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阎以凉只消看他一眼,就能猜得到。
胡古邱坐在对面,齐岳则坐在旁边。他的大刀放在桌子上,肩膀还没有彻底恢复,他现在基本上不会再背着它了。
一下子,这六门就少了两个人,今年的刑部大考,不知会不会有新人进来。
宝剑出鞘,依旧锋利,阎以凉轻轻的擦拭,她和这种锋利的宝剑格外相配。
“没想到,新的郎中会是卫郡王。”胡古邱有些不能接受,毕竟卫渊不是刑部的人。他去年暂管三门,今年又来到了六门,怎么想都奇怪。
“是啊,本来坐上郎中之位的应该是二师哥才对。”阎以凉擦拭着宝剑,一边淡淡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郎中应该是个有着深厚经验的人来担任才是。”胡古邱立即摇头,他并非觊觎郎中之位。
“二师哥可以去向皇上提这个意见,相信皇上会很愿意听二师哥你说的。”刷的一声,宝剑还鞘,阎以凉看了胡古邱一眼,很显然她不爱听他贬低卫渊。
柳天兆似笑非笑,齐岳则没什么表情,他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多嘴多舌。
“师妹,自回来后,你可越来越尖利了。”胡古邱连连摇头,弟弟妹妹长大了,便不听管教了。
不理会他,阎以凉从桌子上跳下来,随后在柳天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柳天兆扭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笑意更甚,“阎捕头大概心情不好,胡捕头还是少说为妙。”
“柳捕头就不一样了,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止荣升捕头,还抱得美人归,可喜可贺。”看着他,阎以凉没什么表情,这恭喜也没有任何的诚意。
柳天兆眨眨眼,随后笑出声,“多谢多谢。”他还真承认了。
胡古邱和齐岳在对面看着柳天兆,很显然并不知他和宁筱玥的事儿。
“柳捕头这算是双喜临门了,不知哪位姑娘如此有幸,夺走了柳捕头的心?”齐岳几不可微的摇头,若说柳天兆和哪个姑娘,那可有的猜测了,毕竟风流倜傥,也算花名在外了。
柳天兆眨眨眼,似乎并不想说。
阎以凉扫了他一眼,随后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几分悠然。
就在此时,厅堂外有人出现,几人看过去,正是卫渊。
月白的华袍,眉目俊美,卫渊步履从容,一步步走上台阶,然后走进了大厅。
眉目间几分清冷,但是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最起码那清冷只是一丝丝。
“卫郡王。”四人站起身,共同迎接六门的暂代郎中。
“几位坐吧,都很熟悉,无需客气。”从四人面前走过,卫渊最后从容的在主座上坐下。
四个人也陆续落座,视线一致的看向卫渊。忽然间的他就成了六门的头领,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阎以凉没什么表情,亦如往常那般,她几分凌厉几分冰冷。
“几位不必紧张,我也只是暂代六门郎中,毕竟之前有过经验,所以皇兄也是为了方便起见,起码他短期内不用浪费脑筋了。今日是全体六门官复原职的日子,大概也没有接任何的案件。临近刑部大考,但鉴于前些日子的事情,所以似乎也没六门什么事儿,那就更轻松了。点卯,休息,然后回家睡觉。”去年六门在刑部大考上都占有一席之位,今年没办法了,不能参与。
几人不说话,但想来短时间内也就是这样了,毕竟之前的事情刚刚过去。而且,至今七门还在调查厉钊的踪迹,他们有想起来的问题仍旧会过来询问,师兄妹几人都得配合调查。
“由卫郡王来暂代六门郎中,实则卑职们的荣幸,也是皇上的信任,还望卫郡王不会嫌弃卑职们愚钝才是。”若说官场话,那找胡古邱准没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会说话。
卫渊几不可微的点头,“胡捕头客气了,只要胡捕头不会看贬我没经验乱指挥,想来我也能圆满完成任务,直到六门有新的郎中。”
阎以凉唇角微动,听着卫渊在那儿说那些真真假假的话,实在可笑。
柳天兆也似笑非笑,眼下的情况的确有意思,就算没有案子去办,也不错。
短暂的会面结束,因为没有案子,刑部大考又没他们六门什么事儿,所以各自的便真的去休息了。
六门所属的后院,有一个亭子,四周是一些凤尾竹,有时六门所有人会在这里商议事情。
柳天兆的休息之地便是这里,坐在栏杆里侧的横榻上,两条腿互搭一起搁置在栏杆上,然后身体靠着廊柱,怎是一个舒坦了得。
听见脚步声,他眼睛也不睁,“有人了,去找别地儿。”
不过走上来的人并未停下脚步,阎以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是你家的?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不答应?”说着,阎以凉在对面的横榻上坐下来,身子向后,直接靠在栏杆上。
睁开眼睛,柳天兆扭头看向她,“这个时辰,按理说你不是应该和卫郡王在一起么?”现在这个情况,瓜田李下,多好的时机。
“你不是也应该和宁筱玥在一起么?”同在刑部,一共也没多远。
柳天兆笑,“这不是她要保密嘛,随她。”
看着别处,阎以凉没什么表情,他是这个理由,她又何尝不是。
“没有案子办,还真是消停。大考也不用咱们,今年真悠闲。”很久都没这么悠闲过了,一口气的,六门就清闲了两三个月了。
说道大考,阎以凉心下倒是几分担忧,那关朔不务正业,不知今年会不会通过。去年丢了大脸,今年谁知会不会有进步。
两人不语,各自休息,秋天的阳光还是有些热的,最起码在这接近晌午之时,很暖。
又有脚步声接近,这次柳天兆没有再放豪言,反而直接坐起了身。
往外面一看,曲径小路上,一个月白的身影走过来。
这个时候,柳天兆该做什么自己极其清楚,站起身长舒口气,“我先撤了。”说着,他直接从亭子另外一侧翻了下去,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这边,卫渊也走进了亭子,看着面无表情的阎以凉,他举步过来。
“去对面。”直接阻止,这是公共场合,他们俩若就坐在一起,被人看见成什么模样。
脚下一顿,卫渊站在那儿迟疑了一秒,随后转身去了对面。
旋身坐下,卫渊看着她,薄唇微扬,“阎捕头见了我就是这样表现的!”面对她直属的上司,没有一点尊敬。
“不然呢?我跪下给你磕两个?”说着,她抬起没有伤的那只手,以食指可终止做出跪下的样子,‘诚意’十足。
卫渊轻笑,“这是什么手势?不是骂人吧。”他们刑部有自己的手势语言,他并不清楚。
扯了扯唇角,阎以凉缓缓的竖起中指,“这才是骂人。”
扬眉,卫渊微微侧身,让自己和她的方向稍稍有些偏差,“很下流的脏话么?”
“想听?”收回手,阎以凉看着他,不知这厮求知欲这么旺盛。
缓缓摇头,卫渊并不想听,应该很脏。
阎以凉唇角微弯,“你不是说要回固中么?居然跑到刑部来做郎中了,看来真的很闲。”而且他前几天说要回固中也是骗人的。
“计划不如变化,皇兄如此信任,我也不好推脱。”他几分为难的模样。
自是不信他的鬼话,说不定早就预谋好了。
“既然现在在一门共事,咱们还是离得远点儿比较好,人多眼杂,而且人人都是顺风耳,一点动静都听得到。”这是很重要的,从今天卫渊出现时,阎以凉就想说了。
“难道刑部的郎中与手下的捕头是不说话的么?”卫渊几分莞尔,她太谨慎了,反而看起来更奇怪。
缓缓眨眼,“倒也不是。”他说的也对,若是不说话,那也很奇怪。
看起来,无论怎样都很麻烦。
“只要阎捕头正常表现,我肯定配合。”所以,只要阎以凉不奇怪就没问题。
冷哼了一声,阎以凉不说话,她现在还真想不出如何自然的与卫渊相处。
“前天有最新的消息传回来,阎捕头想听么?”看着她,卫渊本来是不想告诉她的。但是,她的确有权知道。
眸子微闪,阎以凉有预感,不是什么她爱听的消息。
“肖黎的调查有了很大的进展,顺着沙漠那庄园往外的路线查到的。所有到了那庄园的钱都被运了出去,而目的地就是一个叫做昭天的小国。我查了一下,六十几年前昭天与大燕有过来往,之后便停了,他们不再与任何一个国家来往,包括祁国。在昭天,有个专司武职的大司马世袭罔替权倾朝野,其家族也人才辈出,这个大司马,姓梁。”看着她,卫渊轻声的一字一句道。
缓缓拧眉,阎以凉看着他,确认他没有胡说八道,这是真的。
“怪不得。”梁青语将她送出柳城梁家时说的话,还有沙漠庄园里的那个武功高强的中年男人,被她折磨至死的梁作辰,他们不只是同出一家,而且大有来头。
“这事儿,还是不宜外传的好。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有权利知道。”所以,这事儿他也没跟卫天阔说,对阎以凉不利。
“你说,厉钊和厉芷有没有可能是逃到了昭天?”蓦地,阎以凉生出这个想法来。
卫渊摇头,“未必,他们的主子死了,他们二人却没有护驾反而先行逃走了。若是去了昭天,怕是活不成。”
“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即便梁家是另外一个国家的大司马又如何?阎以凉真的不认为和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