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阴城开始了连续半个月的艳阳高照天气,风月在殷大皇子伟大光辉的照耀下,先是如惊弓之鸟,后来就习惯了,该吃吃,该睡睡,胆子肥了还敢抢他盘子里的点心吃。
叶御卿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风月坐在殷戈止的怀里砸核桃,遇见砸不开的,她很自然地就递给了身后的人,那人一手拿着书,一手接过她递的核桃,看也没看,捏碎了直接还给她。
于是风月就跟只老鼠似的咔擦咔擦地吃起来。
这场景实在太过让人意外,以至于叶御卿站在主院门口,愣是没敢跨进去。
“殿下?”看见了他,风月笑眯眯地从殷戈止怀里跳下来,行礼道:“不知殿下驾到,失礼了,您这边坐,奴婢给您二位砸核桃!”
殷戈止放下了书,也起身拱手:“殿下请。”
回过神来的叶御卿笑着走进去,在石桌边坐下,看了看他们,道:“本是得了空来瞧瞧二位在做什么,没想到……你们感情不错。”
“哪里哪里。”风月谦虚了一句:“是殿下最近对奴婢很仁慈。”
殷戈止眼皮都没抬,直接问叶御卿:“易大将军那边有反应了?”
“殿下睿智。”叶御卿笑了:“刚得到的消息,北边的战事……败了。”
微微挑眉,殷戈止道:“区区小国残兵败将,能让战无不胜的易大将军不敌?”
“殿下是常年征战沙场之人,胜败的个中缘由,想必比本宫清楚。”叶御卿抿唇:“听闻易大将军受了重伤,正在回国都的路上。”
风月低头砸核桃,努力让这两位大人物忽略自己,心里却是忍不住犯嘀咕。
战场上绑架百姓坑杀无辜手段阴诡的易大将军,会败给北境小国?那一仗本来就是为着抢功劳去的,吴国兵力人数都是碾压之势,随便换谁来,都不会败。他怕是听见了国都的动静,在边关待不下去了,无故又不得回朝,所以故意战败,以求回来稳定大局吧?
当将军当成这样,可真够无耻的,她以为最快易大将军也还得半个月才有反应,没想到啊没想到,为了保住自己,麾下那么多将士的功勋易国如都可以不要,边境百姓的生死也可以不顾。
这样的人……也配穿那铠甲举那旌旗?
“不知殿下如今,可还深爱易家小姐?”叶御卿看了风月一眼,突然问了一句。
风月回神,看向殷戈止。
太子殿下这话问得委婉,其实也就是在旁敲侧击。看易大将军回来之后,殷戈止会站在哪边。
废话,肯定是站在太子这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但,先前做的“任易小姐差遣无怨无悔”的表演也不能白演,殷戈止现在的脸上充满了纠结、犹豫、不安。
见状,风月嘴巴一扁,眼泪立马就出来了:“殿下为何不答?您昨晚不是还说,此生最爱乃是奴婢吗?”
嘴角微微抽了抽,殷戈止抬眼看她,很快就融入了剧情,皱眉道:“风月……”
“奴婢不听!”双手捂住耳朵,风月愤怒地道:“您说过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现在为什么答不上来太子的话?”
“易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殷戈止叹息:“要不是他,我会死在战场上,连来吴国为质的机会都没有,你明白吗?”
不管风月明不明白,叶御卿是明白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易国如还救过殷戈止的命?怪不得殷戈止一点也不怪罪他对魏国的所作所为。反而对易掌珠颇为亲近。
那现在情况就复杂了,他很需要殷戈止这个帮手,可殷戈止明显还念着易国如的救命之恩,这可怎么办?
叶御卿皱眉,正为难呢,却听得风月“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奴婢不要在使臣府住了!”哭得凄凄惨惨的,风月起身就道:“奴婢讨厌殿下!”
说罢,起身跺脚就往外冲。
有那么一瞬间叶御卿以为自己看见了易掌珠,这场景实在太眼熟了。更眼熟的是,殷戈止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痛苦地道:“你别胡闹!”
“奴婢哪里胡闹?!”气得直哭,风月抽抽搭搭地道:“奴婢分明同您说过,与将军府有不共戴天之仇!您不让奴婢记仇,奴婢听了,可您到现在心里还念着易小姐!”
“我不是念着她……”
“那您说,易小姐与奴婢之间。您要哪个?”风月瞪眼,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
殷戈止头疼地叹息:“选你。”
叶御卿傻了。
风月笑了,得意地朝叶御卿比了个手势,然后抹了抹眼泪,委屈地问:“那您答应奴婢的再也不管将军府的事,真还是不真?”
殷戈止眉头深皱,眼里满是无奈,又带着点宠溺,半晌才道:“真。”
破涕为笑,风月张手就扑到他怀里去,撒娇道:“奴婢就知道,您最好了!”
轻哼一声,殷戈止弹了弹她的脑门,转头略微尴尬地看着叶御卿道:“让殿下见笑了,这丫头最近被宠坏了,任性了些。”
默默地捡回自己的下巴,叶御卿点头:“殿下能觅得知己,本宫也替殿下高兴。”
说着。又看风月一眼。
她的作用能有这么大,他是始料未及的,不过,算是意外之喜。看来女人能祸国,也不是空穴来风,他是没试过被女人左右的滋味儿,这辈子也不打算试了。
还是当一个心狠手辣的太子比较安全。
这边松了口,那叶御卿的话就好说多了,当下便道:“父皇的意思,是想让易将军安心养老,不必再四处奔波,易贵妃年老,膝下无子,也需要人陪伴,他不如多往宫里走走。”
“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殷戈止道:“只是,易将军一代枭雄,习惯了金戈铁马,到不一定能安于无波无澜。”
“有牙齿的老虎。想吃肉也是正常。”叶御卿展开扇子,看着上头的山河图道:“不过没了牙齿的老虎,要安生下来,也挺容易。”
殷戈止抬眼:“殿下颇有大志。”
想拔了易国如的牙?那得看他有没有本事收回兵符。
太子殿下笑得胸有成竹:“北境边关十万兵力驻守不回,易大将军带三千人回京,只要他能进这国都,其余的都好说。”
殷戈止垂眸不语,顺手拿了旁边风月砸不开的核桃,捏碎给她。
风月笑道:“多谢殿下。”然后转头把核桃给了叶御卿。
叶御卿正盯着殷戈止看。也没留意风月递的是什么,接过来就捏在了手里。
殷戈止的脸色瞬间就不是很好看了,抬眼看着他道:“只要殿下吩咐,在下都会好生配合,今日时候不早,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别在外头逗留太久。”
说罢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殿下很茫然,不过想要的态度要到了,还是起身拱手,颇有风度地走出去。
出了使臣府的大门,要上马车的时候,他才想起手里有个东西。打开一看,却是一块核桃仁安静地躺着。
心里一动,叶御卿当街大笑三声,笑不可遏。
“殿下?”冯闯看得莫名其妙,担忧地拱手看着他。
“无妨无妨。”叶御卿摆手:“这江山千秋,在他眼里比不得美人多娇,本宫实在觉得有趣罢了。殷戈止是个不错的人,但可惜,怕是只能在我吴国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