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冰冷的,还说不冷。快到值班室里面来。”家兴拉着锦绣的手,两人一同进了值班室。
家兴的睡意已经完全消退,两人就说起了刚才之事。
这时,家兴又进了值班室,在床上坐定,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几天前,戒严时遇到的一件非常倒霉的事情。
锦绣走出了值班室,偎到家兴身旁轻轻地问道:“走过去的是些什么人?”
“为什么把我们当犯人关进这个外国牢监!”
家兴在小窗口向外看了一会儿,就进了值班室,想看看书,但看不进去。刚想睡下去休息一会,忽然有人在敲外面弄堂口的大门。他就到小门前打开那个小窗口,仔细往外一看,随口问道:“是谁?”
“您冷不冷?”家兴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过去『摸』『摸』锦绣的手。锦绣随口说道:“不冷。”
家兴所在的牢房内的人无比激愤,隔壁牢房也是如此。别的地方戒严关进来的人也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怒吼声!原来死一般寂静的、庞大的外国牢监,此刻仿佛要被这批无罪的“犯人”的喊叫声炸裂、震塌!
“不知道,可能是的。这事大家都没有经历过,谁能说得清楚。”锦绣也怀着比较喜悦的心情说。
“是我们,十号里的房客。”家兴细细用心一看,没错,是十号二楼的那对夫『妇』。于是家兴开了小门上的锁,把小门打开,将那两人放了进来,然后又把小门锁好。
这里每间牢房是长方形的,宽约两丈多,深一丈多。牢房前面是一排铁栅拦,外面就是那条长长的走廊。每一间牢房里的三分之二的地方,是给犯人睡觉的一排木板统铺;这统铺前约占牢房三分之一地方是空的,关在里面的人只有站在这块小小的空地上,才能扶着铁栅拦,看看这长长的走廊。
“不用怕,有我在。”家兴说着松开了怀中的锦绣。又说道:“我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我打开小门上的小窗口,往外张张。”家兴走到小门前把小窗打开,往外一看。只见这圣母院路上人越来越多,由南向北急跑着。这些人都穿着军装,是当兵的人。再细细一看,是国民党的兵,没有错。
“锦绣,你今晚走不掉了,回不了家了。”兰珍从外面回到家,就对锦绣说。
“这么早就戒严了,这时局肯定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家兴思索了一会儿说。
这喊叫声、抗议声是一阵高过一阵!
这两人确实是亲眼目睹了这千年难逢的历史一刻!
正说时,南面忽然枪声大作,哒哒哒的声响由远而近,一阵近似一阵。这枪声先是响在霞飞路上,不一会儿转到了圣母院路上。紧接着,隆隆的马达声伴随而至。家兴往外仔细一看,在圣母院路上由南向北,开过来的不是汽车,而是装甲车,涂有国民党徽记的装甲车。一辆、两辆、三辆,装甲车车头向北行驶,而炮塔却向后,朝南不断地扫『射』机枪,枪口吐着火舌,子弹在夜空中嗖嗖掠过。
顺着每条长长的走廊,这样大小的牢房,每排大概有六、七间。整个牢房前后可能有六、七排,家兴他们被关在最后一排。他一面往里走,一面数着牢房里关着的人头。有的一间关着五、六个人,多的十人左右;也有的一间只关着一个人。有的牢房铁栅拦上还挂着牌子,写着关在里面人的姓名等。至于这些人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家兴不得而知。
“据说解放军昨天已攻入七宝,现在正在向市区挺进。”那个女的接着说道。
“不要紧,这里戒严,我家那里肯定也已戒严了。好在我妈妈知道我这几天在这里,在同家兴探讨怎样考大学,发毕业证书。”锦绣说完又和家兴谈着去年她同君兰一起考大学时的那些考试题目。谈了一阵,只听得墙上挂钟敲了七下,天渐渐暗下来了。
“外面已经戒严了。”兰珍答道。
“不要开大门,更不要到马路上去。”锦绣还是有些害怕地说。
“外面不是早已戒严了,你们怎么这时才回来?”家兴问道。
姐夫坤生正好从弄堂口值班回来吃晚饭,见到桌上只有粥,几张薄饼和吃粥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锦绣,今天晚上让你吃粥,真是怠慢你了。”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朋友家中玩。”那个男的说。
家兴不禁又想到,他夜校高中算是毕业了,但下一步会有业余大学吗?正规大学里有旁听生吗?上海解放后,**进了上海,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同锦绣关系的结局又如何呢?这些问题在脑海中又缠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圣母院路不宽,正向北跑着的这支部队人数不少,已把整条马路塞得满满的。这个队伍现在不知是几路纵队,讲不清是什么队形,已经是『乱』成一团,你挤我拥,争先恐后,夺路奔跑,像是在比谁跑得更快。
锦绣这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也不时地到小窗口前往马路上探望,说:“被陈慧老师说中了,不超过十天半个月,上海就解放啦!”
“姐夫,现在弄堂口值班,谁换你吃饭的?”家兴问。
锦绣一听乐了,笑着说:“我的家兴哥哥,大学的梦能否成真,顺其自然吧。但相拥而吻的梦,我不就来到了你的身边,这不成真了吗!”两人都笑了,就拥在一起热烈地相吻着。
“我们犯了什么罪?”
“这样吧,弄堂口门房值班,我看让家兴代我,锦绣睡在家兴床上。”姐夫坤生建议。
“是陈木匠,你快去换他。大门、小门的钥匙都在他手里。你接替后检查一下,把大门、小门的锁都锁锁好。不是弄堂里的人不要开门,不要放进来。”姐夫说。
国民党的装甲车刚过,又有当兵的由南向北快步跑来。这些当兵的和刚才过去的不同。他们猫着腰、手里端着步枪、冲锋枪,轻机关枪,有的手上举着驳壳枪,精神抖擞地沿着马路两侧向前奔跑。好似在追赶前面的装甲车,不时地向正在向北驶去的装甲车开枪、扫『射』。乒乒乒、哒哒哒的枪声响了好一阵子,然后渐渐远去。接着又有一批又一批,一队又一队的队伍向北追赶而去。大约半个多小时,圣母院路上又空无一人,恢复了原来的宁静。家兴看着这等情景,心里非常喜悦,就对锦绣说:“这大概就是巷战了,怎么没有动静了,上海算是解放了吧!”
第三十三回戒严无辜人关进牢房春雷一声响大地春回
“你是谁?”
“知道了。”家兴答话后又对锦绣说:“您早点睡吧,我值班去了。”说完在桌子上随手拿了本陈慧借给他的高尔基《我的大学》,便往弄堂口的值班室走去。
话说这家兴接受了陈慧老师交给的、发夜校高中毕业证书的任务,正好最近白天没有电工生活可做,而锦绣的学校里也基本不读书了,于是两人就一起跑了十天,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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