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姣倚在南钢的床沿上,樊黎西看了南姣一眼,她也在看着他。父女两的目光,一样的硬朗。
“这几天,我拿着和这些一样的礼盒。”樊黎西指了指他带来的东西,“挨家挨户去救人的村民那里道谢,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人对我好脸,也没有人收下这些礼盒。我开始反思,这中间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我把王政找来,再次向他确认这个项目的可行性,他依然如当初商谈时所说的那样,一口咬定无暇镇的所有村民都对这个项目抱以欢迎之姿。”
“王政这个满口鬼话的骗子!填海造陆引进化工厂?无暇镇的人都疯了吗?我们虽然学历知识都不高,但也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为了眼前短暂的利益,完全不顾子孙后代的生存环境。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也就王政做得出来。”
“爸爸。”南姣按住了南钢的肩膀撄。
南钢平时不是轻易动怒的人,可是一说起露水湾的工程,必定动怒。
樊黎西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诚挚:“伯父,对于项目投资我有我的立场和考量,我很抱歉的是,当初没有调查清楚无暇镇的民/意就轻易做出了决断,书语,哦不,南姣已经把你们的意思都转达给我了,而我,也已经亲身的体验过了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排斥和敌意,我答应你,我们会重新调整公司的计划,在充分尊重无暇镇居民的前提下和充分保障无暇镇居民的基础上,为大家带来真正具有经济发展实效的项目。我也承诺,接下来的新计划绝不破坏无暇海和露水湾原有的生态平衡。”
南钢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南姣对他笑了一下偿。
樊黎西失神了几秒,这个笑容,隔了五年的时差。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但是,她发自内心微笑的时候,还是和五年一样干净纯粹。
“樊总能这样考虑问题,真是太好了。我代表整个无暇镇的居民,对你表示感谢。”南钢激动地握了握樊黎西的手。
“伯父客气了,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源自于我,我现在,只不过是纠正错误罢了。”
“幸而你是个尚有良知的商人,不然,我们整个无暇镇都得毁在王政手里。”南钢说起王政,又想起什么,“那王政那里……”
“王政那里你放心,他并没有资格对我提出异议。我也不会再让他插手接下来的项目。”樊黎西抬眸扫了一眼挂在南钢上方的点滴瓶,“以后的项目,我希望能和伯父接洽。”
“我?”南钢摆摆手,“我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伯父在无暇镇的威望,可比王政那个镇长强多了。”
“哪有什么威望,不过是大家给面子罢了。”
“人都是有自己情感和思想的,谁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给谁面子。那天晚上,伯父能同时带动这么多人下海救人,就足以说明大家的情感和思想愿意为你让步愿意被你左右,这不是威望是什么。”
南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所以,希望伯父能够好好的接受治疗,一定要身体健康。你只有身体健康了,才能带领无暇镇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
?
两个男人解开了心结。
南姣送樊黎西下楼。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一种压抑的死寂,他们沉默地穿过人群,走到了门口的大树下。光秃秃的树枝,让人感觉到了萧条的秋意。
“坐会儿?”樊黎西指了指边上的露天座椅。
南姣点头,先走了过去坐下。
樊黎西跟过来,拢了拢大衣,坐在她的边上。这个场景,让南姣想起那天在海上,他们并肩等待海豚的模样。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为大家考虑。”
樊黎西扭头看着南姣:“如果我说,我之所以愿意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你呢。”
南姣的神色一僵,但很快缓和过来。
“那也谢谢你。”
樊黎西笑了一下,她不是没听出来什么,只是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有什么。
上一次在船上,她已经摆明了立场,也说清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纵然曾经有过喜欢,这份喜欢也已经在长久的岁月里消磨干净了。
他们都不是彼此对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依然不是。
“是陈绍祁吗?”
“嗯?”
“你喜欢他。”
“嗯。”
阳光普照,灿烂无边。
南姣的眉目渐渐温柔下来,连带眼前的景都有了温度。
“从前以林书语的身份中规中矩地活着,后来又战战兢兢地做着南姣,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真正谈过恋爱,遇到他之后,忽然感觉整个人的人生都不一样了。”
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忽然看到了绿洲和汪洋,世界从此有了色彩也有了生机。
樊黎西揽了一下南姣的肩膀,像个师长一般拍了拍她的肩头,又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