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满面怨毒,也不顾他右肩血流如注,扇了他一巴掌:“废物!连个小畜生也杀不了,要你何用?”
说完又满脸悲戚,“天杀的小畜生,害死我的绍儿荣儿,连老爷也惨遭他的毒手,若不能为他们报仇,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原来是柴夫人。”
六品下意识抬头,却已经来不及,只觉脖颈一痛,意识便沉入黑暗之中。
“你你是谁”那美妇眼见一个人从天而降,自家护卫的脖子被扭了半圈,不由大惊失色,连连退步。
来人当然是燕离,他一脸玩味的笑容,“你派人来杀我,却不知道我是谁,岂不好笑?”
美妇的脸色顿时惨白,不由自主地尖声叫道:“我哥哥是京兆尹,你若杀我,他定不放过你!”
燕离一步一步靠近她,一面叹了口气,道:“你贵为京兆尹之妹,跟你家护卫的会面地点却选在这里,说明你买凶杀我的事,那位大人根本不知情,他又怎么知道你是死在我手中的?”
美妇顿时满脸绝望。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这时,美妇身后的拐角处忽然转出来两个女子。
走在前面的约莫十六七岁,梳了两条冲天辫,皓齿明眸,小脸圆溜溜红扑扑,嘻嘻笑道:“这可是我家小姐说的哦。”
她口中的小姐,应当就是她身后的女子了。
此女约莫二十上下,步履从容有致,落地几乎无声,身着没有任何修饰的白袍,腰间别了支雪白玉箫,乌发随意地束在脑后,白皙的脸庞没有任何粉饰,朴素之中透着一股大家气韵。
她的容貌略逊于李香君,但她身上带着一种淡泊宁静的气质,彷如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只要看着她,浮躁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尤其吸引人的是她那双眼睛,一尘不染,如同纯粹无暇的琉璃琥珀,让人不由在心里惊叹,世间最纯净之地,莫过于此。
但,这双几近于完美的眼睛,却缺少常人所应有的灵动,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聚焦。
换句话说,她是一个瞎子。
燕离只打量了一眼就知道,她不但是个瞎子,还是跟燕朝阳同等修为的一品武夫。不知道为什么,一品武夫身上的气息,总是无法瞒过他。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就算再愚蠢,也该知道她的来历绝不寻常。
那女子手持涅槃,檀口轻启,道:“柳林禅院弟子般若浮图,见过二位施主,红尘已多烦恼,何必冤冤相报,请看在浮图的薄面上,就此罢手如何?”
声音初闻时只觉飘渺如雾,像从九天之上飘荡而来,让人心底无从着落。可要是细细品味,心湖则如有清风徐徐,又仿似空谷幽兰,一遍遍的回响,只觉愈来愈悦耳,愈来愈动听。
柳林禅院位于西北幽州,世代都与皇族亲近,虽非国教,但在皇朝内拥有极其崇高的地位。
美妇脸色一喜,忙不迭地冲过去,道:“原,原来是小菩殊,请救我一命,我哥哥是京兆尹,事后定有重酬!”
般若浮图,这个名字简直称得上如雷贯耳。
此女生而失明,看不见天底下的污秽,反倒成就了一颗琉璃心。她五岁觉醒真名,十三岁便勘破大梵三境,柳林禅院有史以来天资最高的弟子,也是百年来唯一能修炼大梵心经的居士。帝启九年开始一人一箫行走天下,所到处,以慈悲掌法,亲自调解的纠纷多达一百多起,甚至还劝散了十七股穷凶极恶的盗匪,但这些都还不是最惊人的。
真正让她名扬天下的,却是在元州的一个小村庄。当时那村子正面临被荒人屠戮的危险境地,附近守军兵力单薄,还在等待援军,眼看村子危在旦夕,般若浮图独自进村,半个时辰以后,素来以残暴嗜血著称的荒人,竟退得干干净净。
等援军冲进去时,只看见毫发无损的般若浮图,以及敬拜天神一般的村民。
这种几近神化的事迹,彻底成就了般若浮图,自那以后,便有“小菩殊”的雅号,又称菩殊居士。
“谁稀罕你的酬谢哩?”小脸圆圆的姑娘拦下了美妇,瞪了她一眼,“莫拿俗物污了我家小姐。”
“是是”
“小春,不得无礼。”般若浮图轻声道。
“小姐,这女人一身俗气,我才不让她靠近您呢!”小姑娘凶悍得像一头护犊子的母老虎,双手叉腰,对着试图躲到般若浮图身后的美妇瞪眼。
燕离在距离美妇的九尺左右停下脚步,悠然说道:“菩殊居士这个时候来永陵,难道是为了书院内院考核?”
小姑娘闻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中透着一股子骄傲,道:“我家小姐怎会参加那种俗气的考核,当今圣上亲笔手书,请我家小姐出任内院教习。”
美妇一听,美眸闪光,她转过身来,有恃无恐地叫道:“小畜生,你还敢当着教习的面杀人不成?”
燕离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品武夫外加教习的身份,大概没有人觉得他还敢动手,就连般若浮图自己,也不如此认为。
可是突然,燕离动了。
就在美妇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他体内的元气不动,全凭肉体力量,突地探出手去,袖中剑几乎同时滑出。
嗤!
一声凄厉的惨叫,美妇后背炸出一大蓬鲜血,喷得小姑娘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