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军距离不落城正大门隔着很远的山道,没有人能看清楚那个走出来的人生的什么模样。
伏龙教二位宗主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他们先是解开了身上厚厚的暗红长袍,然后又解开外衣,露出与自己的身体紧密捆绑的金身,二人各执半身,取出来就自然而然合为一体,由二位宗主共同执取。难怪般若浮屠与善尘潜隐六载,都没能找出金身的下落。
金身双手合十,空洞洞的眼眶当中,蕴含着难以用言语注解的慈悲,金黄色的大圣之光普照方圆数百里之地,连姬无虞被此光笼罩,都鬼使神差般反思自己的行为,心底的魑魅魍魉几乎无法掩藏,只可惜他心性还算坚忍,没有真的被此光净化。如此至圣至洁之力,能克制金乌真焰也不足为怪了。
伏龙教的人看到金身现世,口中念念有词,并五体投地地趴伏下去,献上了最虔诚的礼节。
“一群愚昧的东西。”姬无虞不屑地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不落城大门前的山巅,瞳孔几乎本能地一缩,“可是昆吾先生?”
原来金身的光芒也照出了那人的模样。那人穿着一身复古的衣裳,打扮像个士绅,看得出已很苍老的脸庞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让人觉得热情,亦不让人觉得冷漠。“失礼,正是在下。龙皇的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就您一个?”姬无虞的目光不住地去探视昆吾身后的大门,那大门敞开后就没闭上,但意想中的不落城的军队并没有出现。他做过无数的设想,这是他唯一没有想到过的情景。
“就在下一个。”昆吾微笑说。
姬无虞的脑子飞速地转起来,昆吾的单独出现,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他隐约抓到些什么,但是不太敢肯定。“不落城连斩我朝两个使者,似乎对我朝所期望的和平不太认同。”
昆吾道:“陛下说了,不落城超然于世,不受世俗的朝廷制约,是历来已久的。龙皇朝廷想要不落城俯首称臣,不是不可以,只要诸位之中有人能踏入不落城半步,不落城立即投降。”他又露出微笑,“陛下还说,快到她安寝的时辰了,希望尽快结束这个闹剧。”
姬无虞一下子气得脸色都青了。想他堂堂龙皇太子,亲率大军来攻,对方不说御驾亲征,至少也要摆出相应的阵仗来,然而在对方心中,他甚至还没有准时安寝来的重要。“就凭昆吾先生一个?”
“就凭在下一个。”昆吾微笑着说。
姬无虞脸色铁青道:“既如此,昆吾先生何不动手?”
“陛下说了,打架要占着理,先出手就不占理了。”昆吾微笑着说。
打架?
姬无虞怒极反笑:“好个唐不落!好个不落城!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说着正要下令全军出击,前方突然发生异变。
伏龙教二位宗主正在高度凝神的时刻,手中金身突然脱手而去,这在他们想来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二人的反应极快,金身脱手的刹那,就要去重新捕捉,然而金身一晃,已飞去到天边。
“菩殊寺的小贼!”刑月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叫。他已知晓了金身为何会脱手,因为与金身功法同源的人就在附近,金身会本能受到对方的吸引。
“谁才是贼,请刑月宗主好好想想清楚!大法师的金身我收回了,菩殊寺不会跟伏龙教计较,但以后请远离圣地,因为你们的作为是在玷污大法师!”善尘接住金身,义正言辞地发出说话。
“这处静域就是你的宏愿?”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他的心一紧,即取出一串珠子念出经文。偷袭善尘的绝流突觉一股强大的斥力将他逼出静域,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细心观察着静域。
珠子是“无念珠”,空门“宏愿”相当于神境,善尘的“宏愿”便是无念之域,旨在消去自身的存在,完成“宏愿”的那一刻,能与天地融为一体,行使天道之法则。可惜他对般若浮屠动了凡心,这“宏愿”到死也无法完成。
伏龙教的法门虽另辟蹊径自成一体,可毕竟脱胎于大梵心经,绝流又是个细心的人,很快觑出善尘的破绽,冷笑说道:“你这无念静域原来早已千疮百孔,是因为那个姑娘吧。”
善尘正将金身交给般若浮屠,他决意挡住二位宗主,给般若浮屠逃走的机会。但是不管他如何焦急,般若浮屠取过金身后并没有离去。
“哈哈哈,看来菩殊寺已经堕落了。”
“你胡说!”
绝流本就是为了刺激善尘,这一瞬间他觑到空当,一个闪身冲入静域,手刀已化作修罗之刃,无声却狠毒地穿入善尘的肚腹。
善尘撑开无念珠扣住修罗之刃,一面试图使心境平复,用静域将绝流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