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相州已经刮起了凌冽的风,草木枯黄,但俯瞰大地并没有荒凉一片。
路上有民众骑马坐车挑担,有铠甲鲜明高头大马的兵士疾驰,荡起尘土飞扬,行路的民众没有惊慌,退避到一旁,兵马也没有逞凶,从并不宽敞的路上穿过向远方而去。
各行其道各安其事。
“今年冬天肯定冷。”王力斜坐在椅子上,不过脸上没有以往的焦虑,捏着一把炒豆子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扔,“我们今年冬天打不打?”
武鸦儿摇头:“今年冬天不行,我们的粮草兵力还不够。”
王力点点头哦了声:“那就再多准备些。”将手往前伸发出邀请,“这豆子用肉汤泡过晾干了再炒,吃起来真香,你尝尝。”
武鸦儿笑了摇头:“你少吃点。”
“我也没多少可吃。”王力也没有客气收回来,嘎嘣嘎嘣的吃豆子,对着桌子上撇了撇嘴,“婶子又怎么了?”
武鸦儿在看信,不是朝廷的文书,朝廷最近的文书不如以前频繁了,家信倒是越来越多。
隔十天半个月的就有一封来,淮南道是要完了吗?这么闲?
她写来信,武鸦儿当然要回信,这一来一往的,显得武鸦儿也很闲。
“闲才说明淮南道无忧。”武鸦儿哈哈笑,解释了一下,“是说我娘的事,她好像想起来要来见我,问怎么还没到。”
王力嗤鼻:“那写信有什么用,把婶子送来啊。”
武鸦儿笑了笑没有说话,王力也不再纠缠这个,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就靠着武夫人来握住武鸦儿的脖子握住的脖子松一松,甚至给戴上金银珠宝,但并不意味着她把手放开了。
“她最近写信这么勤,我总觉得有问题。”王力肃容说道。
武鸦儿拿着信的手握紧,以防他来夺走看,抬起头看他
王力摸了摸脖子:“她是不是要卸磨杀驴,坑我们一大把了?”
武鸦儿低下头笑:“我们也不好杀啊。”
有亲兵从外探头:“力爷,你在这里呢,孝公子在外边找你呢。”
王力蹭的跳起来:“那我就先去躲躲不是,我先去出去看看。”
王力脚不沾地的握着炒豆子走了,室内恢复了安静,唯有北风在门外打转,一下一下的撩动门帘探看。
武鸦儿将看完的信再次看了一遍,他们之间的来信是会提到母亲,但也会说些其他的事,谈谈天气说说日常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最初的时候他们写家信,就是这些内容。
不过,虽然内容一样,还是不一样的,说这些的视角变成了自己,不再是空乏的一个人。
这一次的信里,楚国夫人甚至说到了更深的自己,她的来处,她的父亲。
当然不提姓名来历,只说父亲这个人。
“父亲原来不是我所知的身世,他是一个找不到来处的人,一直用着的姓氏维系在一起的血亲,原来都不是真的”
武鸦儿将手握了握,她的来历不凡,这是早就想到的,只有来历不凡的人才能将身份掩饰的如此严密,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而是基于父辈家业。
她的父辈必然不凡。
他没有去探究大夏这些不凡的家族,哪一个会是这女子的来处,只是一声轻叹,再不凡的人也有烦恼的事,透过信纸凌乱的笔迹,可以想象她突然得知消息的震惊忧伤。
她的年纪并不大。
武鸦儿伸手在身前,将手按在心口,个头只到这里娇娇软软小小。
这些话她说给他这个陌生人,不管身边多么繁华热闹,她心里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
武鸦儿手感觉到心口的闷闷软软,深吸一口气将信叠起来放进胸口衣襟里,再铺展信纸提笔,伴着不时掀起帘子窥看的北风,专心的写信。
“夫人。”
一个侍童举着信从通往衙门的院门跳进来,蹬蹬向后院跑去。
“都督的信。”
后院的廊下正看金桔和武夫人玩翻绳的李明楼站起来,脸上露出笑:“快拿来给我。”
小童跑过去递到她手上。
“都督来信。”李明楼对武夫人道,“我先看,看完了给您说他写了什么。”
武夫人双手轻轻的摸索着金桔手里的彩绳,从错综复杂中挑起两根,灵巧的翻动,一面含笑点头:“好啊。”
李明楼拿着信起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