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哪个人?
皇帝……还是。
顾谦脸上的神情有些滞住,他的脑海陷入短暂的放空。
关于长陵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是知情者,包括太子,除了那位“徐姑娘”,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机会得知真相,哪怕只是零星的一点半点。
但可以确认的是。
陛下最后带着宁奕和徐清焰去了长陵。
然后徐清焰被送了出来,对里面发生的事情缄口不提,再之后……就是皇宫和蜀山的那两块命牌,一起碎了。
一个荒唐的事情。
顾谦恢复了淡然的神情,他轻声道:“无论是哪个人,都回不来了。”
公孙越低垂眉眼,他的大部分面容都隐在面纱之下,布满刀器割划的伤痕,唯独露出没有伤疤的双眼,蒙上面纱,至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人。
此刻,他的眼里,除了三年来习惯性流露在外的狠厉,还有一些不由自主流淌出的惘然……他实在想不明白,长陵的那一端,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算了。
过程很重要。
但结果更重要。
三年来,他逐渐从惊骇变得平静,再到现在的木然……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秘术,如果真的有,凭什么会是“宁奕”活过来,而不是陛下?
太子至今不肯坐上真龙皇座,小心翼翼握住了天都命脉之后,仍然谨慎到了这等地步,想必是真的害怕有一天醒来,陛下便从长陵破关归来、
公孙越一样。
他花费了自己几乎全部的心力,把宁奕推下深渊……如果有一天宁奕回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东厢院外站了一道窈窕的女子身影。
公孙越默默看着这张还算俏丽的面庞,他记得西境里犬牙交错的复杂脉络里,有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曾经在天都城的小雨巷别院里,跟在徐清焰的身旁,当一个贴身婢女。
名字叫……
“小昭姑娘。”
车厢停靠在东厢院门门口,顾谦掀起车帘,看着那道站在夜色之中的窈窕女子身影,他从怀中取出了案卷,缓慢交待道:“这宗案卷,太子吩咐要交到你家小主手上,里面记载的东西可能会引起不适……如果她不看,或者不喜欢看,大可以重新密封,按照惯例,三日之后我会来府上取。”
小昭。
是的,是这个名字。
公孙越懒洋洋以手肘撑着马车车厢窗口,他没有露面,目光越过车厢内部空间,与那位婢女隐约碰撞了一下,这个婢女被徐清焰讨要了回来,西境垮台之下,要找到一个婢女并不算难,看着那个面容娇嫩的小婢女,公孙越自嘲地想,只要还能找到,只要太子手里有,只要姓徐的开口了,那么西境留下来的任何一件东西……想必太子都会心甘情愿送给她吧?
“我家小主今晚就会看完。”
小昭接过案卷,声音极轻,她平静道:“无须两位再来府上,明日一早,案卷便会送抵执法司。”
顾谦挑了挑眉,道:“但愿如此。”
……
……
目送马车离开。
婢女小昭站在偌大东厢的院门门口,她平静注视着院外那一道道影子的离散,最终合上院门。
东厢的烛火摇曳。
屋阁里无人在旁。
案卷摊开,摆在木桌上,徐清焰一字一字平静阅读,她看着记载极其详尽的暗部卷宗……这卷宗的确记载的十分详细,暗部杀了哪些人,如何杀的,动了多少刀,割了多少肉,每一刀割在哪里,罪人有何等的言语,神情,都记录在案。
在“暗部”看来,这是不可减少的重要资料。
并非只是“虐待”那么简单,而是不同的修行者,不同的官员,有着不同的“痛点”,有些人并不急着处死,烙刑或许可以轻易击碎他的心理防线,拔掉十指的指甲盖,可能会让对方直接全盘托出。
对于暗部而言,这些卷宗可以大大减少他们行刑的时间。
提高审问的效率。
天都“烈潮”的那一天后,权力的斗争迎来了“收官”,执法司暗部所收到的罪人却越来越多,西境被清算,大部分的势力被扫荡,太子全盘接手……明面上春风和睦,但地底采取的手段,自然不可能那么温和。
徐清焰静静看着卷宗,每一个字读来,都有些揪心,但逐渐变得麻木。
“命字卷”在她的脑海里,宁奕把承龙殿发生的事情,都化为了命字卷中的影像,她看到了自己哥哥跟宁奕的那一番对话……正如宁奕所说的那样,她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是分黑白的。
但她却不知道,黑究竟可以有多么的黑,白又能有多么的白。
当她看完,已是夜深。
徐清焰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些微的声响,惊动了屋外守夜的婢女小昭。
门外立即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音。
“小姐,明日我们还得起早,去珞珈山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