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茶舍,则是为了自己。
在外人眼中,放荡颓废的大隋太子,闲来无事,不是在酒楼里寻欢作乐,就是去松山猎场打猎,那座茶舍只不过“遮人眼目”的无用物品,太子几乎没去过,次次都是酩酊大醉,还在茶舍里上演了砸桌骂人,痛斥大隋民生与律法,在当时一度沦为笑柄。
只道这间茶舍,是太子用来“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最终弄巧成拙,让大家都看清了这具窝囊皮囊。
而如今。
太子已经三年,没有再出现在酒楼里了。
再没有一天,去饮酒作乐,看唱戏,听舞曲。
再不需要有这样的一天了。
再也不需要假扮窝囊废。
不需要说话露三分怯。
不需要故作无知。
不需要让别人看低自己。
他离开了酒楼,住进了天都皇宫,却不敢住进那座寝宫。
只要“长陵”的真相,还有一天没有揭露,只要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还有一天没有得到印证,那么他便不能住进去。
“徐清焰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让院子里的气氛凝固起来。
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摇曳。
春风茶舍的后院,侍奉在太子身旁的年轻男人,长着一张淳朴厚实的面孔,浓墨般的八字眉,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忠厚善良的“老实人”,他此刻正拎着茶壶的后嘴,听到太子的问题,有些怔神。
持续不断的倒茶,在茶水即将溢出的时候,他回过了神,及时收壶。
院内像是萦着一团微风。
兜兜转转。
茶盏上的热气袅袅散开。
太子的面孔在雾气之中看不真切,大部分的时间,他会留在皇宫批阅“奏折”,每批改一份竹简,玉帛,他都会提醒自己一遍这是在替父皇做事,每次产生这种念头,他心中的焦灼和烦闷便会多积淀一分。
最近来茶舍,来得很勤快。
因为天都里的诸多事宜,都走向了正轨,奏折已没那么多了。
而前段时间发动了大量人力物力去搜寻的“消息”,始终没有着落。
他急切着等待一个结果。
为太子倒茶的“老实人”,名字叫周颢,是最早在春风茶舍追随的骨干,茶舍背后的“老板”是当年执法司的少司首郁欢,周颢一直跟在郁欢身旁做事,而“郁大人”在上次被庞姓使者打伤之后,一直养伤,大部分的事宜,便由这位老实人接手。
太子安静听着周颢的声音。
周颢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总是他想要什么消息,最重要的是在春风茶舍的后院里,你只会听到周颢报出好消息。
那些坏消息,会被默默地处理掉。
太子知道周颢的为人,他听完那些“好消息”之后,并不会认为一切大好,周颢的每一件处理,他都看在眼中,着实是这位老实人会做事,大小麻烦,事无巨细,亲力亲为,都办得十分漂亮,那些坏消息,在周颢手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
他主动提及了“徐清焰”,并且询问下落。
那么东厢发生的事情,太子自然是都知晓了。
周颢叹了口气,认真道:“徐清焰去了紫山,风雪原。”
“因为宁奕?”
太子端起茶盏,轻轻吹气,热雾缭绕,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周颢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不知道太子如何看待宁奕毕竟宫内的官员,闲人,都知道“宁奕”死去的这三年,那位徐姑娘仍然执着的为蜀山送信。
而天都事变之后,最关心徐清焰的。
就是太子。
周颢咬了咬牙,艰难道:“如果情报无误,裴灵素就在风雪原闭关,徐姑娘可能是去找那位裴府遗嗣了。”
裴府遗嗣,又是一个高度敏感的词汇。
就像是周颢摸不清楚太子对宁奕的态度。
当初整场天都大变,都是因为裴灵素而起,而太子却极少提起,甚至在提点到西境的时候,会主动略去紫山。
周颢不知道太子怎么看“裴灵素”,视之为毒瘤,还是能够容忍,接受?
周颢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如今大隋,很多人都在为找寻宁奕而努力。徐姑娘应该是为了此事去的紫山。”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放下茶杯,望向周颢,缓缓问道。
“那么,宁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