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看着吴道子远去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些怅然。
谷小雨搂着红雀,不知为何,语气很笃定的开口,“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的声音很轻,又重复了一遍。
“会再见的。”
……
……
连绵春雨的尽头。
穹顶阴云连成线,黑云压城城欲摧。
万里皆暗,唯独莲花阁一缕光明,久亮不熄,一尊拔地而起的星辰巨人,手中捻着一条粗壮烛龙的脖颈,两尊法相缠斗在一起,四面八方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三司六部,以及诸多圣山留在天都的子弟,都来观望这一场对决。
方圆一里地,被莲花阁阵法隔绝开来,但并不妨碍这些观战者的热情,数百枚通天珠悬浮在雷雨之中,从无数个角度观察着这场起于无声,后来逐渐轰动的对决……两人已经打了接近一个时辰。
在命星境界之上的战斗,很少能够持续如此之久,一般来说,高手过招,招招致命,星君之间分高下,也往往是一瞬之事。
“曹燃先生的烛龙法相……好强。这等法相威力,真的是星君境界能施展出来的吗?”
“宁剑仙的剑太快了,听说西境执法司大司首杜威,被他斩于剑下。可是为何我只看到了一颗命星?”
“诸位,总觉得有些古怪。曹燃被洛长生压制,洛长生败给东皇,东皇败给宁剑仙,为何今日这一架,打起来颇有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屋檐上立着一柄又一柄的飞剑。
不仅仅是圣山子弟,就连一些大人物都惊动了。
“羌山神仙居的大客卿!姜玉虚先生!”
一位白袍老者踩着飞剑而来,仙风道骨,只不过身上隐约透露着一股死气,无数剑修对着老者恭敬揖礼。
千手星君破境之后。
姜玉虚便是大隋明
面上仅存的极限星君了,大限将至,他正在不断尝试破关……但情况并不乐观。
老者的身上明显缠绕着衰败之气,只不过眉目依然凌厉,他来到莲花阁上空,端详着宁奕和曹燃的对决。
在大限将至之前,羌祖以命术替他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姜玉虚今日在天都皇城会有一场造化,此场造化与涅槃破境有关。
于是他提前便驭剑而来。
“宁奕啊宁奕……”
老者的神情有些感慨,曹燃是一个体魄散修,功法和招式,对于自己并无裨益,而宁奕则不同。
今日的这一架,宁奕并没有催动神性,仅仅以星辉对敌,更没有施展执剑者的三卷天书,他收敛一切,单纯与曹燃以剑术对撞体术,体内的连绵劲气始终不绝,一战便是一个时辰!
姜玉虚看着莲花阁眼花缭乱的光火,法相争斗,忽然生出了一种恍惚的错觉。
他也曾出生在一个大世,也曾是大世之中的佼佼者,成就极限星君境界的修行者,哪一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莲花阁对攻的年轻人,似乎就是自己的当年。
意气风发,眼神坚定,剑气嶙峋。
恍恍惚惚,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浪潮更迭,旧人老去,新的浪潮已经浮现——
太快了啊。
在羌山内,其实有一份极其详尽的资料情报,把宁奕的所有手段都记录在内……因为备战东皇之事乃是大事,洛长生败北之后,大隋士气跌落极点,那个时候传来了宁奕的胜报。
也正是那个时候,姜玉虚遣动神仙居,仔仔细细调查了这个年轻小师叔,发现后者的身上不仅仅是剑术,还有数不清的邪门歪术,正道奇法……宁奕一个人的身上,似乎出现了早年神道剑三人的重影。
而今日,宁奕只动了剑术。
姜玉虚有种错觉,宁奕今日的出剑,难道是专为自己而出的么?
剑剑勾动自己的瓶颈,在剑术之上,这个年轻人比自己天赋更高,更加精简……困在某个古怪节点的剑道境界,竟然因为今日的观战而松动起来。
姜玉虚神情恍然。
似乎是有所感应。
雨幕中的黑袍年轻人,面无表情,隐晦抬头望了一眼。
命字卷中有一个沉浮的“光点”,象征着前缘和后果,这个光点愈发浅淡,命运长河之中的因果若隐若现……最终结成了一枚完整的果实。
当年,姜玉虚指点宁奕。
“当十境无敌的洛长生,不如当登顶涅槃的叶剑仙。”
如今,宁奕在莲花阁对决曹燃,只动用剑术,偿还当年指点之恩。
他收势而立,双手握剑,扎开双足。
星辰巨人徐徐消散于风中,所有的一切都收敛归虚——
远方的红袍曹燃同样如此,烛龙法相随雨熄灭,抬起一枚手掌,立于胸前,神情不悲不喜。
宁奕毫无花哨地抬臂出剑,如盲人侧目,这一剑切开莲花阁大地,未曾动用神性,却引动了穹顶雷霆。
“轰隆”一声!
炸雷声响,曹燃稳稳出掌,他的背后便是师尊留下来的莲花阁阁楼。
这一掌递出,两拨剑气气浪被打得翻飞,莲花阁巍峨不动,两旁的两座古楼轰然坍塌,阵法崩溃,陆地起伏,唯独曹燃背后,以及掌心抬开的一道圆锥范围被庇护平安,其他地域地面凸起,巨岩横飞,山崩地裂。
曹燃满足的笑了笑。
他缓缓收掌,宁奕也缓缓收剑。
两人站在翻天覆地的陆面,选择点到为止,过了很久,莲花阁方圆一里的剑气才徐徐消弭。
这里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闻起来犹如烈酒,入腹便火烧似的。
曹燃出掌的那只手收回袖中,整条手臂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鲜血顺延指缝流下……这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打得痛快。真是痛快。”
这位新任莲花阁主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甩了甩衣袖,甩出一连串血珠,浑不在意,脸上写满了快意。
曹燃心满意足盯着宁奕,忽然笑了。
他一拍胸脯,大大咧咧道。
“就算没那块白龙令,今儿阁内古籍,你也随便挑!”